凌峰出来打圆场:“伯父,您别不管啊,有件事我还等着您给我拿主意呢!”
“什么事,要是屋子里那两口子的,我可不管!”周老酒指的是周兰兰和王光华。
凌峰说:“是我的事,跟他们没关系。”
“你的事我管!什么事说来听听。”
“您别急,到时候我自然会说给您听。现在,咱们还是一起把眼前坎儿过去吧。”
“唉!”周老酒叹口气,“不管他们怎么折腾,终究还是我的女儿女婿,都说女婿是半个儿,他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能不担心吗?”
兰兰妈说:“你伯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也别在那里干站着,现在这里人手够,咱们回去给光华做点儿吃的带来,好让他醒过来吃。”
“嗯,这还算句正经话。”兰兰妈挽住周老酒的胳膊,“老酒,走吧,咱们先去菜市场看看。”
“行。”周老酒答应着,又转向凌峰,“凌峰啊,上午这里来了好些看望王光华的人,都被院方劝走了,估计一会儿还得有,你在这儿照看着,我和你伯母回去做饭。”
“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了。”凌峰爽快答应。
凌峰站在那里目送周老酒夫妇远去,他们两个虽然嘴里吵着,互相抱怨着,但是却谁也离不开谁。他亲眼目睹,在周老酒被绑架的日子里,兰兰妈是怎样忧心忡忡、憔悴不安。那天,要不是他来周老酒家里看望孩子,也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从兰兰妈的哭诉中,他得知周兰兰和王光华一起去跟绑匪交易了,而周兰兰和王光华一去杳无音讯,又差点儿没把兰兰妈急死。
凌峰想从留在周老酒家的警察口中,套出交易地点,但是警察对此事却守口如瓶。后来,还是王浩偷偷对他透露了消息,凌峰才得以找到那个仓库……
在那个埋着王光华和刘晖队长的坍塌的瓦房前,凌峰目睹了周兰兰“孟姜女哭长城”的一幕,那一刻,凌峰的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此时,凌峰的心情异常复杂。事后,凌峰对自己做了分析,他一个大男人,多少年都没掉过几滴眼泪的人,今天怎么就哭了?后来,他慢慢明白了,他的泪水,是在为废墟里那个生死未卜的兄长而流,同时,也为废墟上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确爱过自己的女人而流。
周兰兰心里依然装着那个男人,那个他同父异母的兄长王光华。
记得以前,他对此事是很反感的,甚至怀着深深的仇恨心理想要把他们拆散。可是今天,他却为他们流泪了,究竟有多少感动在里面,他也说不清楚……
周兰兰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大堆的花篮和果篮,它们堆满了病房的各个角落,窗台、桌子、地板,到处都是。显然,已经有许多人来探望过王光华了。周兰兰一阵难受,自己竟然来得这样迟。
王振正坐在王光华的病床前,两只干枯的手指,紧握着王光华一只从被子里露出来的手。他的目光只在王光华的脸上,眼睛一眨不眨。
周兰兰的目光也落在病床上的王光华脸上,她看到他的头部裹着厚厚的纱布,口鼻上插着各种管子……一瞬间,巨大的悲痛从心底涌上来,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然而,泪水却大滴大滴地夺眶而出。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病人需要安静,面前这位跟她一样伤心的老人,更需要她的坚强来支撑……她压抑着,努力劲压抑着……
“你来了。”王振抬起头,用浑浊忧伤的眼睛看着她。
“爸,对不起,我……”周兰兰猛地转过身去,低声抽泣起来。
“孩子,别哭,光华没事的,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命大,没事的。”王振安慰周兰兰。
周兰兰抬手抹了两把脸上的泪水,然后,转身,走到王振身边:“爸,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
王振看了她一眼,转头又将目光落在熟睡的王光华脸上,说:“也好,光华一直在念叨你,他心里惦记着你,放心不下。”
王振的话让周兰兰的心像针扎一样难受。她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公公了,她发现他又苍老了许多,脸上多了很多皱纹,头顶的发丝更加稀疏而花白。
“兰兰,兰兰你快走,你快走……”床上的王光华皱起眉头,发出一连串的梦呓。
?
“快告诉他你在这里,他都这样喊过你好几次了。”王振说着,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周兰兰,为了给儿子和儿媳留下私人空间,他说,“你在这儿吧,我出去走走。”
周兰兰没说什么,她听话地坐上那个椅子……
开始,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脸,那张依旧生动又棱角分明的脸。曾经,她对他是那么熟悉,又那么依赖,是何时起,她和他失去了以往的默契,又是何时起,这种失去的煎熬啃噬她的骨头,让她一刻也不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