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是谁,一个无名小卒呗。”姚杉不以为意,甚至还抄起茶壶,自己给自己斟茶。
态度敷衍随意,完全不拿自己当奴才。
“你知道杨…”
安舒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声音。
“公主,钱公公求见。”
姚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坐凳上弹开,端正地站在一旁,还不忘把水杯放回在安舒的面前。
等一切都恢复之后,安舒这才对姚杉示意,姚杉不情不愿地去给钱公公开门,又立刻退至一旁。
安舒也才注意到,她二人似乎有些默契得过分?
不过还是先应付钱公公更重要。
钱公公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姚杉,然后才说道:“公主,这是陛下赐给你的。”
说罢,身后之人鱼贯而入,手上皆托着盘子。安舒扫了一眼,无非是一些珍珠玛瑙翡翠织锦之类的物事。
只是两只鲛织手套,流光溢彩,倒是比那些金银珠宝来的贵重。
也更让安舒胆颤。
可是,只是一双手衣,自己为何如此不安?
安舒脸色难看,她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无论是关于梦境,还是姚杉,她想要找回记忆。
就在安舒思索着找回记忆之时,感觉到两股气息。步履轻盈,气息稳健,想来是两个练家子。
安舒回神,见钱公公满脸堆笑,“陛下本来想赐多一些的,慧妃娘娘说公主人多了可能不习惯,便精挑细选了这两人出来。”
安舒微微笑道:“谢过父皇,谢过娘娘。”
“老奴东西既然送到,便先回去伺候殿下了。”
“钱公公慢走。”安舒愣了半晌,忽然脑海内灵光一闪,朝姚杉使眼色,却见她一脸无知觉。还是新赏赐的侍女心思细腻,送着钱公公出门。
等那侍女再回来,安舒便屏退其他人,屋内便只剩她四人。姚杉悄无声息地将门关上,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新来的侍女进攻。招式凌厉毒辣,招招攻其要害。
那两位侍女也立刻接招,三人打的你来我往。
安舒就坐在太师椅上,也不看她们,也不叫停。仿佛她们仨并不是在搏斗,而是在闹趣。
“好了。”安舒后知后觉:“别闹了。”
那两名丫鬟立刻停下,本来战意正酣的姚杉见此,也不情不愿地卸了动作,随意地靠在柱子上,把玩自己的腰带。
“公主。”两位丫鬟异口同声地说道。
安舒摆摆手,打住了她们行礼的动作,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人,精力又不够用了。她干脆不看,用手扶额,“你们叫什么?”
“烦请公主赐名。”二人的声音再次同时响起,连姚杉都被吸引了。
安舒一脸茫然,然后又猛然回神,“你们想叫什么。”
丫鬟二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把球抛回给了安舒。
“全凭公主做主。”
安舒无法,想起迷迷糊糊中看见的海棠纹样,便随口说道:“秋棠和春杏如何?”
谁料她这一说,却是犯了忌讳。
两个丫头立即表示:“公主,皇宫内禁止提起海棠的。”
“为何?”
安舒感到十分好奇,这一株海棠能犯什么忌讳。
丫鬟解释:“海棠乃文德皇后生前最爱,自冯皇后病逝后,在这宫内便成了禁忌。”
“哦。”安舒颇有几分可惜:“那这宫内岂不是没海棠可以看?”
“还是有的。”
“不是说犯了忌讳吗?”
丫鬟:“那一株是冯皇后生前所种。”
安舒长久地沉默,最后还是没有忘记起名。她指着稍微高一些,体态魁梧一些的宫女说道:“你叫不语。”
然后对着方才送钱公公出门,又一直为自己解释的宫女说:“你叫不言。”
不言、不语:“谢公主赐名。”
姚杉在一旁笑嘻嘻地说:“公主,奴婢要不要找个人来,和奴婢一起。一个叫不闻,另一个叫不问啊。”
“本宫看你叫多舌最好。”
安舒本来还在欣喜,她今天清醒的时间比前几天加起来都要长,可下一秒,她就陷入昏迷。
她又做梦了。
这次不像以往一般,她没有再梦见铃铛儿。在这之前,她的梦境一直重复,一直都是梦见铃铛儿。
或许是因为她这次没有忘记之前的梦,所以便换了个场景。
这个梦境显然更加可怖。
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丛林之中。
这丛林不是宫里的能工巧匠打造出的别致园林,这里的树木遮天蔽日,从树木上垂下来的根须密密麻麻,不见天日。
甚至于分辨不出日与夜。
森林内潮湿黏腻的空气,如跗骨之蛆,一阵又一阵的腐臭味被风带来又被风带走。
地面上满是青苔和蘑菇,安舒察觉到“自己”吞了口唾沫。
只是她没有动作,而是在身上找什么东西。
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让她摸出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有一把小刀和一张纸条。
她激动地拿出纸条,跌跌撞撞地跑到一处稍亮的地方,睁大了双眼,仔细地看了又看。
可惜的是,安舒看不清纸条上面的字。
她丧气地将纸条收好,贴身放着。
结果一抬起头,便看见一条黑色的蟒蛇,正吐着信子看着她。
虽然光线昏暗,但安舒可以确定,这条蛇是她生平所见最大的蛇。
毕竟她的记忆,除了见各方来人,便是在昏迷之中。动物都没见几个,更何况是凶悍的蟒蛇呢?
那蛇瞳比安舒的拳头还大,它死死地盯着安舒,看得安舒即使晓得自己在梦境之中,背上也不停地冒冷汗。
安舒瞳孔放大,机械地握住了小刀。
她忽然间福至心灵,矮小的身子强行打直,逼迫自己直面那蛇。
就在如此紧张的时候,安舒还能走神。
她现在,似乎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蛇与女孩两相对峙,一人一蛇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蛇先动。
它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臭的风直逼安舒面门。安舒就地一滚,躲开了蛇头。
翻滚之后,她还未来得及捋顺自己的呼吸声,转手便将刀子刺过去,直逼蛇瞳。
大蛇彻底被激怒了,它水桶粗的身子死死地缠绕住安舒,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安舒只觉得痛感越来越强烈,仿佛骨头已经碎成了一块一块的,血肉也融化成了一滩血水。
她的生命在流失!
巨蟒越缠越紧,依稀能听见骨头碰撞断裂的声音。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安舒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这个念头。
我不能为父母报仇了吗?
我的努力全是白费吗?
不!
我不能死!
安舒本已半脚踏进黄泉路,却又忽然有了力气。
打蛇打七寸!
她狠狠地将刀子向蛇的腹部刺去,只是她也不能确定,这是否是蛇的七寸。
身上越痛,她手里的刀子便在蛇身上刺得越深。
终于,缠在安舒身上的蛇渐渐僵硬,而安舒也终于撑不下去晕了过去。
梦柯阁外,光影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