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离开后不久,便有人来处理杨毅的尸体了。
他们动作迅速,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以至于楼下之人,不曾知晓楼上在这期间,竟没了一人。
安明此时已经收拾好,回了东宫。却
没想到,有人在等她。
林遐坐在桌旁,执卷细读,听见门外传来的动静方才缓缓抬头,对安明笑道。
“回来了啊?”
安明没想到他竟在等自己,一时慌张,都忘了自己杀死了为数不多的好友,而是开始担忧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去干净了没。
她踯躅不前。
林遐见她动作,便放下了手里的书,走过来牵住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冷?”
安明想着那夜里的风,以及反光的白刃,觉得是挺冷的。
她回答道:“你不问我去哪了吗?”
林遐将她牵至桌边坐下,慢慢地说:“回来就好了。”
安明抿唇,问:“我这样时常出宫,真的不打紧吗?”
林遐在烛光下笑得缱绻,他说:“无碍,你想去哪去便是。”
安明在秋日里染上地凛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暖流,自心脏的位置涓涓流出,流过安明的四肢百骸,然后又回到她的胸口处。
她略微有些不自在,却被林遐的咳嗽声给盖过去了。
“咳咳…”
安明皱眉看向男人,语气轻柔地问道:“可是等太久了?”
说罢也不等林遐回话,自顾自地说道:“也是,这夜里如此凉,你还没穿多少。”
林遐笑吟吟地看着安明,安抚安明道:“秋凉,吾有个东西想给你。”
安明闻言,立刻安静下来,她抬眸看向林遐。
她问道:“你今日便是为了这事,等了这么久?”
林遐愕然,似乎没想到安明的关注点在此。
随即,他便笑开了。
他点头说道:“正是。”
安明不满地说道:“你可以派人送过来,或者明日再给我。”
林遐便静静地听着她抱怨,还时不时地点头附和。
待安明说的差不多之时,方才开口道:“太久未见过秋凉了,我便来了。”
安明应道:“是嘛…是这样啊…”
可在林遐的视线里,精致小巧的耳朵已经变得通红,比安明进东宫那夜的灯笼还红。
林遐只是笑得更加深了些,到底没再说什么。
而是从袖内拿出一个盒子,摆在安明的面前。
他轻声说道:“你打开看看?”
安明闻言,便将盒子拿起来。她虽进宫有一些时日了,可还是有许多事物不知晓。
就像她知道面前之物珍贵,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摩挲,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送给我的?”
林遐点头,对着安明珍重地说道:“送给你的,还望秋凉赏怀安几分薄面。”
安明已经从不久前的血泊里抽身而出,她又是林遐的太子妃了。
她笑得迷人,落在林遐的眼里便成了那上好的佳酿,酒不醉人人自醉。
林遐又开口道:“你打开看看,可喜欢否。”
安明听他如此说,惯会用匕首的手,渐渐地打开了这精致漂亮的首饰盒。
盒内是一个发冠。那发冠模样华贵,一只烧蓝正凤翩飞其间,珍珠串联着玛瑙,构成了华丽大气的凤尾,凤头衔着一串珍珠流苏,红玛瑙水滴吊在流苏末尾,说不出的耀眼。
美则美矣,却不像是林遐喜爱的类型。
安明笑着说道:“我向来以为你喜欢素一些的物事,却没想到你竟喜欢这么张扬的。”
林遐答道:“我是喜欢素一些的,可我觉得你适合这个,你也美得张扬,美得热烈。”
安明手里捧着发冠,边打量边对林遐说道:“是吗?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素一些的。”
林遐道:“你兴许以后会喜欢素的。”
说完,他便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轻声问道:“喜欢吗?”
安明点头,笑着答道:“你送的我便喜欢。”
殊不知,此话一落,面前之人俊脸微红,想必是不好意思了。
安明看着林遐这般模样,一时想不通:自己都听不得这话,怎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她却是个坏心眼的,得了便宜还得卖乖,她伸手去碰林遐的脸颊,手腕翻转,铃铛声清脆悦耳。
“殿下怎得脸颊如此烫,莫非是生病了?”
林遐感受到脸上的温热触碰,慌张的站起身来,匆忙地说道:“夜已深了,秋凉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罢头都不回,便离开了。
徒留一室的铃铛声。
当天夜里,蒲知回家之时,已快酉时,因此动作都静悄悄的,没有惊动府里其他人。
倒是第二日,她起了个早,便打算出门去,却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下。
侍卫恭敬地对蒲知说道:“小姐,昨日杨公子来找你了。”
蒲知闻言,颇为不解:“找我做什么?”
“说是想见太子妃一面。”侍卫回答蒲知的问题之后,又解释道:“杨公子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眼里都是血丝。”
蒲知闻言,关心地问道:“是何要事?竟把自己搞成那副模样。”
紧接着又自言自语:“他二人又有什么干系,怎么忽然要见安明了?”
侍卫摇头:“属下不知,只是听杨公子所言,此事好像与苏吴有关。”
蒲知听了,却没将此话放在心上,而是继续问侍卫:“那他现在人在哪?”
侍卫摇头:“属下不知。”
蒲知闻言,道:“那我怎去寻他?”
侍卫道:“属下与杨公子说好了,今日再见。”
蒲知听他这么说,也不打算出门,而是转身回了蒲府。
还不忘对侍卫吩咐道:“他来了直接让他进来便是,我在待客厅等他。”
侍卫恭敬地答道:“是。”
然后又守着大门,只是眼神会时不时地往昨日杨毅离去的方向看去。
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了,叫卖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可就是没看到杨毅。
蒲知已经是第三次出府来了。
她问侍卫:“他还没来?”
侍卫老实地回答:“还不见杨公子人影。”
蒲知追问道:“你与他约好是什么时辰来蒲府吗?”
侍卫思索一番,但脑内过于混乱,什么都没想起来。
蒲知一看,便知道个大概,她有些不快地说:“你最好没骗我,不然有你好果子瞧。”
然后又回府了,留下侍卫满头大汗地等在原地,只希望杨毅快点出现。
直至日落,杨毅都没有出现。
蒲知也不追究侍卫的过失,而是皱着眉喃喃道:“万不该,如礼如此讲究之人,不可能说了又反悔。”
她想通之后,对侍卫道:“备轿,去赵大人府上。”
侍卫看着天色,诺诺道:“先生,这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出门?”
蒲知想也不想,便知道这是她爹吩咐的,但她向来任性惯了,已经做好的决定,又怎么会轻易更改?
她轻瞟侍卫一眼,哼笑一声:“你可知道我最近不爽得紧?”
侍卫闻言,立刻吩咐下去:备轿,去赵家。
待轿子离得远了些,侍卫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仿佛是死里逃生。
这会试期间,还是不要触蒲知的霉头才是。
蒲知到了赵府之后,招呼都不打便进去了,门卫也不拦她。
他们已经习惯了。
蒲知一进府,便听见耳边声声传唤:“蒲先生来啦。”
“蒲先生来啦。”
…
若在以往她定会阻止丫头们,但现在她心里有事,也就没太在意这些。
以至于她还未走多远,赵寅便来接她了。
赵寅打趣地问道:“蒲大小姐怎有空光临寒舍?”
蒲知白了他一眼,却不和他斗嘴,直接问道:“如礼回来了你可知晓?”
果不其然,一提杨毅,赵寅无赖不正经的模样立刻收起,变得谦逊有礼起来。
他摇头道:“我不知,自我从苏吴回来后,便再没了他的消息。”
蒲知皱眉问道:“他不修书与你?”
“许是忙吧。”赵寅含糊地说道,然后又问蒲知:“你怎么说他回来了呢?他回京城了?”
蒲知道:“我侍卫说他昨日来找过我,想让我帮忙做件事情。”
赵寅问:“他为何不来找我?”
“重点是这个吗?”蒲知看白痴一般看着眼前之人,道:“因为他想请安明出宫,你能做到吗?”
赵寅不情愿地点头:“那确实得找你。”
他又追问道:“那你现在怎的来我这里了?”
蒲知看着杨毅,皱眉说道:“如礼今日未来寻我。”
“什么?”赵寅似乎不能接受,他双眼大张问蒲知:“不可能,如礼如此重诺一人。”
蒲知道:“我先前以为是他在你这,脱不开身。”
杨毅摇头,道:“我甚至不知他已回来了。”
随即,杨毅一个激灵,之后浑身开始冒冷汗。
“如礼,他在哪?”
就在此时,一个侍卫出现,对赵寅请示。
“大人,云先生来了。”
“请吧。”
“是。”
云辞,杨毅的至交好友。
想来也是时候收到消息。
侍卫出去没多久,云辞就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发髻散乱,全没有之前温柔自持的模样。
他一开口,便知其慌乱。
“如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