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小福子都精神不振,浑身的低气压藏也藏不住,熬药都差点把药炉子给烧裂开来。还好不言久久没有等到小福子端药过来,便去药房看了一眼。
不然还不知道会闯下什么祸来。
小福子这才回神,惊慌地看着眼前的药罐,急得满头大汗:“完了完了完了,我完了!”
“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便回去歇着吧。”不言也不责怪小福子,而是接过小福子手里的蒲扇,开始处理方才被烧毁的药材。
小福子越加挫败,可最终也只是无力地说道:“不言姐姐,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你放心罢。”不言头都不回,自顾自地说道:“我不会四处说的,你近来人憔悴了不少,还是好生歇着吧。”
小福子愣住,随即闷闷道:“嗯。”
不言奇怪地看了一眼反常的小福子,又立刻收回视线。
这一罐药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等到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药去见安舒之时,却被一道人影给碰到,药碗坠地,声音清脆却刺耳。
不言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幽幽地叹气。刚想叫人来打扫,便听见一道略带冷意的声音:“对不住了,姝柔她太毛躁了。”
原来方才撞她的人是嘉平公主。
不言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一个宫女,又如何能与主子置气呢?撞到贵人,不被打骂都是幸事。
自她与不语被放弃之后,她再没生过气。
“姑娘严重了,奴婢再去熬就是。”
何语媛抱歉道:“这也太费神了。”
不言笑着说:“姑娘快进去吧,这外面风大。”
“好。”何语媛笑起来倒是眉眼弯弯,只是尽是疏离。但到底如此亲近人,也算是少见了。
“辛苦你了。”
说完,她便迈开步子向里走,而不言等她进门之后,叫来粗使丫鬟打扫,自己则回了药房,继续熬药。
“安舒!”
安舒迷迷糊糊间听见了嘉平的声音,但她脑内混沌,听不清嘉平在说什么。
也就一直未睁眼。
嘉平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抬头看何语媛:“我都叫的这么大声了,安舒怎么不醒啊。”
何语媛猜测:“可能是她梦见了什么好事情吧。”
“那我们先走吧。”嘉平见安舒毫无转醒征兆,便对何语媛说:“让她睡个好觉。”
“好。”
她二人便打算相携离开,谁料门外传来了其他声音。
“安明身子好些了吗?”
嘉平一听,立刻拉着何语媛躲起来,生怕被发现。
“禀梨妃娘娘,公主要好些了。”
屋外的人在交谈,屋内也没闲着。何语媛一脸惊异,悄声问道:“我们为何要躲起来?”
“那是谁!梨妃啊!”嘉平一边说话还不停比划,生怕何语媛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
“我要是被她看见,那父皇立刻就知道了!”
何语媛吐气如兰:“可是陛下一直都知道,你在禁足期内,从不安份待在凌元宫啊。”
“那不一样。”嘉平一脸悲伤:“这次要被发现我就死定了!”
何语媛一脸犹豫:“如何不一样?”
嘉平先是左顾右盼,确定身边没人之后,又悄悄附在何语媛耳边,压低声音。
“那是因为以往发现我的不是梨妃。”
“如果是她,这事只会闹大,父皇就必须罚我。”
何语媛褪去冰冷模样,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倒是显得呆呆的。随即,她才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对。”
屋外的声音近了,还依稀听见脚步声。嘉平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隐约有崩溃之状。
“咳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内殿传来了安舒的咳嗽声,以及她哑着嗓子喊人的声音。
“咳咳咳……不言?”
“不言?”
嘉平和何语媛听见安舒的声音之后,也不顾暴露,咚咚咚地便跑去了安舒榻前。
却见她满脸促狭,虽有病容病态,却远没有听起来那般唬人。
嘉平当即给安舒比了个大拇指,何语媛也笑眯眯地看着她。
“干得漂亮!”
可是只做了嘴型。
安舒又开始咳嗽,若不是她就在嘉平眼前,蒲知必然会觉得她病情又加重了。
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安明?你可好些了?”
安舒压着嗓子,虚弱无力地回答:“娘娘……安明……好多了……”
“外边冷,娘娘……进来坐吧……”
“咳咳咳咳!!”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嘉平赞叹不已。
“婉婉?”
又来人了。
嘉平一脸崩溃地看着安舒,仿佛在质问她到底是什么香饽饽。
安舒虽不明白嘉平为何这副神情,但她大抵猜得到嘉平不愿见人,于是更加卖力地咳了起来。
嘉平崩溃过后便是认命。
她见安舒咳嗽咳得脸都红了,边止住了安舒,还笑眯眯地说道:“大不了被打几板子。”
她便坐在安舒床边,等待狂风骤雨。
结果许久都没有动静。
正当疑惑之时,门“吱呀”一声。
开了。
嘉平只觉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虽然口上说着大不了被打,但是挨板子真的太痛了。
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
“公主。”
安舒无奈地拍了拍躲在她被子里的人,无奈地说道:“是不言。”
被子被掀开,冒了个脑袋出来:“不是梨妃?!”
何语媛也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瞧你那样。”
“还说什么大不了挨板子呢。”
嘉平扒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无语凝噎。
“这谁知道她在外面站那么久不进来啊。”
“也是。”何语媛也不多说,只是点点头。最后还是嘉平好奇地问道:“她就来看看安舒?”
“公主说笑,娘娘是给主子送花来了。”
安舒这才想起来,好像上次与梨妃见面,她便说要弄点花卉来装点梦柯阁。她看了看只端着药盘的不言,问道:“那花呢?”
不言却不回答,只是一直看着安舒,眼睛都不眨。
安舒无法,只好说道:“拿来吧。”
不言这才捧着药上前。
嘉平就坐在安舒身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三个琉璃碗,好奇地问道:“你居然要喝这么多药?”
“其实只有一碗药。”安舒不情愿地捧起最小的碗,苦笑着说:“就是我手里这个。”
说罢,她一饮而尽。
“那其他的是?”
安舒无奈地回答:“糖浆蜜饯罢了。”
“原来如此。”
嘉平立刻兴奋起来:“给我也尝尝吧。”
何语媛再无半分疏离模样,她一脸嫌弃,眉眼都活了起来。
“你也经常喝啊。”
“有吗?”嘉平端着药碗,疑惑地对何语媛说:“娘娘和二哥从不给我喝这些。”
何语媛无奈扶额:“许是把你当男子养了。”
“真是粗糙是吧。”
何语媛笑道:“若是给慧妃娘娘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嘉平理直气壮地反驳:“我还在禁足呢,她还能跑凌元宫来揍我不成?”
“你还知道你在禁足?”
“你被禁足了?”
安舒和何语媛的声音同时响起,但明显的安舒引起了全场的注意。
“你不知道姝柔被禁足了?”何语媛好奇地说:“她被禁足快有月余了。”
嘉平还不等安舒回答,她先解释上了。
“安舒身子不舒服,少有清醒之时,又怎么会有人给她说这些呢。”
安舒犹豫地回答:“倒还没有如此严重……”
紧接着她问道:“姝柔犯什么错了吗?”
嘉平却笑嘻嘻地回答:“没有,只是父皇那小气鬼,说我上次禁足期未满便跑出宫去叫人瞧见,又给我加了禁足时间。”
“原来如此。”安舒点头说道:“那你今日怎又四处跑?”
“生活所迫啊。”嘉平假装擦拭眼泪,“我也是被迫出宫的。”
她伸出两根手指,笑着看向安舒:“这第一嘛,是来看看我们尊贵的安明公主凤体是否无恙。”
安舒笑骂道:“阴阳怪气。”
“是安舒你身子骨太弱了。”何语媛难得一见地捂住笑道:“以后还得多注意,莫要随意开窗户了。”
“好啦好啦。”
安舒汗颜,以前昏迷过去只有下人在她醒来之后,告诉她睡了多久。这一遭,倒是一个两个的来,还挺唬人的。
嘉平见她出神,又笑道:“这时候,怕是只有怀安才能安慰你了。”
安舒还未反应过来,嘴里便已经问出去了。
“为何?”
“因为他身子骨比你还差。”
嘉平这话才落下,安舒脑海里便想起了一些画面。
冰天雪地里,海棠树下,有自己,还有脸色苍白的林遐。
她一脸冷漠,原来自己是因为在雪地来了这么一遭才生病的啊。
可是,若自己尚且如此。那太子,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呢?
安舒不知道的是,离开的皇城的林遐不仅没有病倒,反而日夜兼程地赶往江南。
偶尔流连路上好风景,随即又踏马上鞍,向着前方走去。
“姝柔,你说话注意着些。”
当安舒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之时,何语媛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
嘉平也不从安舒榻上离开,反而靠在安舒的肩上,随意地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你不怕挨板子了?”
何语媛笑嘻嘻地打趣道。
反倒是安舒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嘉平,问道:“那第二个原因呢?”
只见嘉平神秘兮兮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她一脸兴奋,“这是我去做苦力得来的宝贝,送你啦。”
“做苦力?”
何语媛笑着解释道:“别听她胡说,她是去帮赵大人整理书房去了。”
“那和做苦力也没差呀。”
嘉平嘟嘟囔囔,随即又催促道:“我随便找的一个,看它摆放位置应当比较贵重,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姝柔如此有心,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啊呀,打开看看再说?”
安舒耐不住,便听嘉平的话,打开布包。
里面是一张宣纸,宣纸上画着一个人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道人影,却叫安舒觉得分外熟悉,竟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什么啊。”
嘉平不满意道:“一幅画他藏那么好?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谢谢姝柔,我很喜欢。”
她急忙收敛情绪,忙着安抚嘉平。灵光一闪,询问道:“话说梨妃娘娘也送了我礼物,嘉平想要看看吗?”
嘉平却不是很感兴趣,“要她送得比我好,那我多没面子,不看不看。”
何语媛道:“据说送的是花草。”
“看看看!”
嘉平一秒生龙活虎,安舒失笑,却照着嘉平的意思来:“杉子,弄过来吧。”
话音刚落,便看见姚杉满脸微笑地走进来,手里还捧着青花瓷盆,瓷盆上面放了架子,已经被藤蔓爬满,只见桃心型的绿叶簇拥。而在满面绿意之中,一个好似喇叭的紫色花儿坐落其间,趣味十足。
“这是什么?”嘉平起身碰了碰紫色的喇叭花儿,惊奇道:“这花开得好生奇怪。”
何语媛赞同道:“长得也奇奇怪怪的。”
姚杉目不转睛地看着花儿,为她们介绍道:“这花叫朝颜,我们这里没有,得是从外边引回来的。”
嘉平笑道:“什么朝颜,不就喇叭花吗?”她颇为嫌弃:“也就颜色罕见了些,到底也就那样。”
嘉平,似乎有些不喜欢梨妃?
可不是说梨妃和慧妃感情甚笃吗?
不过…
安舒笑眯眯地看着嘉平,问道:“你二人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这两件事?”
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嘉平一下子便萎下来,而后抬起眼皮长叹一口气之后,方才说道:“你可能,要被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