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可能是她一个人呆太久,可能赶不上晚宴,安星不得不在门外请示。
“公主,可以出发了吗?”
此时的安明跪坐在地板上,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身体僵直。她缓慢地转头,像是宫内坏掉了的器械一般。
她说:“我就出来。”
她思索片刻,将铃铛捧在手心里,走出宫门之后,对门外的安星说:“这个也帮我编一下吧。”
还不等安星应答,之间安明手起刀落,割下一截发丝来。
“公主!这可是大不敬!”
安明如何不知道头发的重要性,可就是因为如此,才选择断发。
她摆摆手,“无碍,用发饰遮住,便没人能看出来。”
“可…”
安星还想说什么,却被安明打断:“记得帮我把发丝也编进去。”
她颇有些不讲理地将铃铛递给安星之后,方才笑着说:“走吧,不是还要去五眉山吗?”
而安星只能点着头接过铃铛,最后化作一声长叹:“是。”
因着上次的晚宴安明是混混沌沌地度过的,所以她也是这次才晓得,这参加宫宴竟如此繁琐。
她不知下了几次轿子,又上了几次。
或许是因为心中装着事,倒对于这些繁琐的流程,没有生出怨言来。
在天黑之前,她和安星挥别,只身进了晚宴。
在出轿之前,安明还有些纳闷,为何安星要塞给自己意见冬日穿的斗篷。
等出来之后,方才觉得这边天气寒凉,脚下积雪都快要没过她的脚脖子。
安明连忙裹紧披风,闷着头往室内走去。
她好像来得有些了,晚宴内的众人几乎都已经落座,独独缺了几个位置出来。
她眼眸轻扫,瞧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阿若、阿芜、甚至连蒲知也赫然在座!
只是蒲知这人一向独特,竟坐在男子那边,她身侧倒也是一些眼熟之人。
苏吴杨毅,侍郎赵寅,独独缺了她的弟弟蒲仁。
不对,还有一个人也没出现!
安明的先生,云辞。
安明已经许久未听过他的踪迹了。本以为不参加诗会是无可奈何,可连宫中晚宴都不参加,倒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能参加宫宴会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说为自己相中个美娇娘回去,就说多来结识权贵,为之后铺路也不错啊。
可他竟然不来。
当真是奇怪。
安明心里百转千回,最后才发现,自己来得好像又有点早。
毕竟嘉平现在还没有到,而屏风对面的三个皇子,更是一个都还没来。
好在,她并没有等太久。
嘉平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缓缓进殿而来。莲步轻移,有如九天仙女下凡尘,摆脱了平日里的跳脱性子,安明才晓得她如此美颜动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不知道是哪位公子哥,竟脱口而出,让众人落在嘉平身上地视线,更加灼热。
可惜,嘉平并没让这种气氛持续太久。
她本来仪态万千,举止端方地行走。可忽然看见早已落座的安明,当下便忘了身份礼仪,提着裙摆就朝安明一路小跑过去。
一屁股落座,坐碎了不少少年公子的情意思。
嘉平却不在意,她笑眯眯地打量安明:“这是哪家的小美人?模样竟生的如此标致?”
一见嘉平,安明心中的绝望和悲伤之意也消散不少。她也笑着打量嘉平:“这是哪家的神仙妃子,竟开口与我说话了。”
嘉平笑嘻嘻:“你家的。”
两人笑闹作一团,完全没看见对面不少男子,暗自蹙眉摇头。
想必看见了也不会在意。
不过她和嘉平笑闹一阵,却不晓得在什么时候,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
只是独独不见林进。
她看向殿内正中位置之人,他只是坐在位上饮酒。威严的气质便犹如实质,自他身侧喷涌而出,向四面方面流淌而去。
他身边还有一个位置与之并列,但始终无人上座。
想来是留给文德皇后的。
主位的左下方有三个位置,右下方倒是有人,她现在一袭桃红衣衫,好似二八少女。可任她如何娇艳美丽,天子都未曾正眼瞧她。
那人便是梨妃。
而她身侧有一模样清冷,看着宝相威严,在人声鼎沸之中,还能如此宁静祥和,有如庙内供奉的菩萨。
而这个菩萨,此时正捏着一枚糕点,温柔地送到梨妃嘴边。
慧妃和梨妃,当真姐妹情深啊。
主位之人见此,咳嗽两声,鼓乐立刻停下。
“老二来了吗?”
林运站起身来,不情不愿地回答:“父皇,儿臣在。”
他身材挺拔,气宇轩昂的男子,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压迫感。
身材修长,面色冷峻,不苟言笑。
像是谁欠了他银两未还一般。
现在嘉平和安明已经悄悄跑到何家两位小姐身边,正十分激烈地磕着瓜子,嘴上还不见闲。
何语梧看着回话之人,笑着说道:“也不知二皇子今日,是否会娶位美娇娘回去。”
嘉平却十分嫌弃自己二哥,她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缓缓开口:“那位美娇娘看得上这大老粗啊。”
她说了一半,又好似想到什么一般,笑眯了眼睛:“阿若,若我是你,今日便舍弃了蒲仁那呆瓜,你看这殿内公子哥,哪个不模样周正?”
何语媛今日一身鹅黄衣裳,想来是好生打扮过,可惜并未见到相见之人,精神有些萎靡,“你看我不把你嘴巴给拧烂。”
而安明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她们说小话,竟然也是别有一番乐趣在。
殿内元庆帝已经盘查过二皇子,接下来又换了一个人盘查。
“怀安呢?”
珠玉之声响起,“儿臣在。”
王眠还来不及看林遐,便又听见了嘉平的声音。
“你说太子哥哥是怎么想的,把自己打扮的像是命不久矣一样。”
何语媛闻言,连忙捂住她的嘴:“小祖宗,注意场合。”
嘉平却依旧肆无忌惮:“皆是如此想的,怕什么,只是她们只敢想一想罢了。”
“也是太子殿下不和你计较。”阿若无奈地说道。
嘉平耸肩,默认了这个事实。
不仅不与她计较,还经常给她处理烂摊子。
而安明看着早已入座,此时正垂眸喝茶的男子,想的却是姚杉告诉她的话。
她的父亲,曾经是太子太傅。
可后来,身死巴蜀之地。
就在这期间,林进姗姗来迟。
因着迟到的缘故,他是从偏门悄悄入晚宴的,并未像他的两位兄长一般。
众女翘首以盼不见君,怅然回首,却发现那人已端坐上方,含笑凝视。
而安明却与他们不同,在林进身影出现之时,她便立刻发现了那人。
即使他身处黑暗,可在安明眼里,自会发光。
不知在何时歌舞渐歇,歌姬退去,安明看见一个华服老头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睁大的双眼显得他神采奕奕。
嘉平察觉到安明的视线,笑眯眯地说:“喏,这就是右丞相。”
“一把年纪了,一天非催着我们接亲。”嘉平咕哝道:“可烦人。”
她话音刚落,猛闻殿外求见之声,只见一小太监在钱公公耳畔私语一番之后,钱公公便脸色大变,对陛下说道:“陛下,赵大人此刻正在甘露殿内,说有要事禀告。”
“去甘露殿。”元庆帝闻言,直接决定去甘露殿。
右丞相脸上有些不愉快,喊了一声:“陛下。”
“小辈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定夺便是,朕不便插手。”元庆帝不待右丞相说完,便匆忙打断。
慧妃见此也轻声说:“丞相不必担心,此处有我与梨妃妹妹便可,陛下还是以国事为重。”
元庆帝看了慧妃一眼,眼含满意欣喜,而这一眼却被另一人看去。
三人气氛奇怪,却丝毫影响不了右丞相。他见慧妃都已经发话,便也只能认了。
元庆帝见此,急急忙忙便出了殿,仿佛这晚宴内有洪水猛兽一般。
待元庆帝离开之后,慧妃和梨妃也说着他们在,小辈放不开。便相偕离去,留右丞相一个老人,孤苦伶仃。
他们一走,晚宴的气氛立即活泛起来。
“阿若,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哥?”慧妃一走,嘉平心思也动起来。不停地撺掇何语媛,势要让她放弃蒲仁。
原本一直沉默的何语梧,却陡然看见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表示:“我先离开一二。”
“怎么了?”
安明询问,何语梧却语焉不详道:“瞧见一个熟人。”
说完,就匆匆离去。
留下三人,三脸疑惑。
最后还是嘉平回过神来,一拍脑袋:“阿芜忘带衣服了啊!”
她立即起身,却被何语媛拦下:“罢了,让我去吧。”
“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嘉平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何语媛又说,“这里面太闷了,我待着不舒服。”
那她都这么说了,嘉平还能再拦她吗?
她也只是叹气,便把何语媛也放走了。
“罢了。”嘉平颇有些自暴自弃:“随便她要如何吧。”
安明也只是叹气:“左右是她自己选的路,我们又如何好再干涉呢?”
就在她俩意志消沉之时,却看见一道身影从男子那边起身,缓缓朝她二人走来。虽不是男子失礼,直接闯入姑娘堆,可小姐们依旧是大惊失色。
无他,来人正是京城女见愁,蒲知。
嘉平因为何语媛的事情,心里有些不痛快,以至于对蒲知又没了好脸色。
“你来干嘛?”
蒲知也不介意,而是说:“府中侍卫来报,我弟悄悄进宫来了。”
“!!!”
嘉平和安明对视一眼,抓起斗篷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