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安明是不大愿意出去的。本来她心里就装着事情,能应和嘉平已经是尽力。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哄着何语媛。
只是因为多看了一眼,便忘却烦忧。
待何语梧悄悄出了殿门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披风,无奈之下只得折返回去。
这一前一后,倒是与阿若相互错开来。
是以她并没有找到自己的披风,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妹妹。
何语梧看见殿内失去何语媛的踪影,正欲开口询问,却猛然听到了蒲知的声音。
她惊呼出声:“蒲仁也入宫来了?!”
语气里,更多的是不满意。
蒲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只能楞楞点头,不发一言。
这下,何语梧罕见地美丽的脸庞上沾染了怒火。她对着嘉平说:“公主,可否借用一下你的披风?”
嘉平一见美人,什么都忘了:“给你给你。”
“多谢公主。”
何语梧便草草接过嘉平的披风,又往殿外赶去。
到这之前,安明本来是没有动作的想法的。
待何语梧穿戴好,路过晚宴时扭头一看。似乎是在确认她妹妹是否在殿内,越看越失望,便抽身离开去寻人了。
她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宫殿,踏向那幽静小路。
却未曾想到这一幕,入了林进的眼。
心上人隐于殿内一角,微笑着看着殿内众人,灯火通明却只照亮她半边脸颊。
林进欲上前一探究竟时,那女子却裙袂纷飞,转身踏雪而去。
恰如上元佳节。
他顾不得其他,起身便离了席,却被眼尖的右丞相瞧见了。
“三皇子,烦请认真。”
“丞相大人,守中出门便正是为使大人安心。”
话音刚落便提脚追去,独留右丞相在原地。
殊不知,这一切,也落在了安明眼中。
安明心中抽痛,有什么比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追逐他人离去,更让人心痛的呢?
一旁的嘉平还在碎碎念,左右是让安明陪她出去找何语媛。安明有些心烦,说话也带了学火气:“你不是说不再管她了吗?那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没打算管她。”嘉平面色也冷下来:“我只是去确认一下,蒲仁究竟如何,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她过得好,那便最好。她若过得不好,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这话听着,也不知道安明该说嘉平是有情,还是无情。
这一番话,也说道了安明的心坎里去。
如果他过得好,那便彻底与自己不再有关系罢。
她点点头:“那便出去吧。”
紧接着,她又才意识道:“你的斗篷不是给阿芜了吗?”
“这有何难?”嘉平志得意满,又从女子区域,走到男子那边。
她站在蒲知面前,摊开双手,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片刻后,安明就晓得了。
一位小宫女,捧着蒲知的斗篷,递给了嘉平。
嘉平拿到斗篷之后,便兴奋地朝安明招手。安明也不耽搁,直接就朝她走去。
嘴上还不忘问:“你和蒲知关系怎突然就好起来了?”
嘉平脸红:“谁和她关系好了!”
“走了走了。”她打断了安明接下来的疑问,直接拉着安明就打算离开。
“再不走,我们去哪里寻人啊。”
她说的也有道理,安明也就没再追问,而是而嘉平一起离席。
两人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只能四处询问宫娥,是否有看到何家小姐。得到的答案一会子说往东边去了,一会子又说在南边。
让嘉平和安明走了好半天,一无所获。
除了把脚走疼了之外。
嘉平坐在阁子里,毫无形象地喘气:“不找了不找了,歇会再找。”
“再找我就要累死了。”
安明却觉得奇怪,有很累吗?她似乎都没什么感觉。
但她不会把这话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腹诽。
而她们歇的差不多了,便听见窸窣人声。嘉平和安明对视一眼,立刻十分有默契地朝着人声去移动过去,悄悄地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
雪花飘扬,飞舞着自空中坠落,落至松柏苍老的枝丫上,只听得咯吱声,似是不堪重负。
雪树下,伊人望眼欲穿,盼君来。
林进看见的,便是如此景色。
雪色苍茫,只有那人看见自己双眸有了异样的色彩。一身玄色大裘将那人护住,风雪飘摇,她是最终归处。
雪愈加大了,阻拦了林进的视线,面前景色不甚分明,他却知晓那人在风雪另一侧,等着自己过去。
待走近了些,却听得一十分温柔的女声问道:“怎不多穿些再出来?”
林进微顿:“怕你又消失不见。”
却不料那女子听见林进声音之后转身便跑,林进却防着这一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何语梧。
不过却未使太大的力气,只是为了留住心上人罢了。
何语梧离开不得,只得将尽可能的将身子隐藏在斗篷下,说道:“小女还有要事在身,烦请三皇子松手。”
林进却为心上人知晓自己,而感觉到些许甜意,轻声细语:“你知晓我是何人?”
何语梧将头埋的更低了,加以风雪遮掩,林进却是未曾看清她的模样,只是记住了些许轮廓。
却听得轻柔的女声。
“今日本就为陛下为三位皇子成家之事举办晚宴,太子体虚不会独自往此处走,武顺亲王比之,体型略有出入。”
林进不觉灰心,只是说:“请问姑娘是哪家小姐,我好登门拜访。”
何语梧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谨慎地推辞:“三皇子过于客气了,只是小门小户羞得说出口。”
林进再愚钝也该看出来:他的心上人无心同他交谈,一心想离去。
他看着眼前严严实实躲在斗篷下的女子,叹气道:“既如此,可否让我一睹姑娘芳容?”
“小女人貌若无盐,实在不愿污了三皇子的眼。”何语梧不为所动。
暗处的嘉平却咂舌:“这神仙似的人儿都貌若无盐,我们岂不是不堪入目。”
而安明,正为眼前发生的一切暗自揪心,压根没空搭理嘉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雪中的两人,似乎要瞧个清楚,明白。
林进深深地看了眼前的人儿,能记住的却只有晚宴内的那明灭不定的侧影,以及斗篷帽檐下的些许瓷白肌肤。
“若他日再见,万望姑娘莫要如此惧怕我。”
他留恋地看着那抹人影,迟迟不肯离去。
玄色大裘上绽开点点墨梅,开在了林进的心尖上。
这斗篷,似乎有些眼熟!
不过林进并未声张,而是将此事记下,暗自离去。
何语梧将脸埋在披风里,只听得脚步渐远,动静渐歇。
她却不敢立刻张头探望,只是过了些许时间后,再不听闻其他声响,方才抬眼看着四周。
林进确实离开了。
她长长地叹一口气,第一次如此感谢这晚宴设置在山上,有风雪遮掩她的面容。
还不等她缓过神来,便看见右侧草丛微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谁…谁在哪里?”
何语梧声音有些发抖,脚步也往后退了好几步。
嘉平见此,玩心大起:“小美人,让爷来疼你。”
一听是嘉平的声音,何语梧才放松下来。
“我一向胆子小,你莫要吓我才是。”
“好好好。”嘉平连忙告罪:“是我的不是。”
她继续问:“你是与别人约好了吗?怎一副熟稔的样子?”
“莫要打趣我。”何语梧颇有些啼笑不得:“你可知我最初为何要出来?”
“为何?”
何语梧面色转冷:“我看见了蒲仁。”
“难怪。”嘉平摸着下巴:“你话说得如此语焉不详,是不想叫阿若发觉?”
“正是。”
何语梧又叹气:“可她还是出去了,想必是一早便知道蒲仁要进宫来。”
“唉…”
两人同时叹气,心却有一点凉。
叹完气之后,嘉平继续问:“那你是把三哥认成了蒲仁?”
“正是。”何语梧说道:“我便想假装成小妹,看他平日里对我小妹,究竟是个什么他态度。”
“若他对你动手动脚怎么办?”
何语梧却没惊讶,而是从披风里,拿出一块大石头。
她说:“他要敢动手动脚,我便让他再多躺几天。”
嘉平没想到美人还有如此一面,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无语。
而安明,则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何语梧。
毕竟眼前这人,可是得了她心上人的青睐。
好在,并没有给安明纠结太久,前边有一对人影朝这边走来,脚步声都越加清晰。
她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又缩进了刚才嘉平和安明藏身的地方。
该死的没用的默契哦。
就在她三人藏好身,相视一笑之后,她们听见了男子的声音。
赫然是应该躺在家养伤的蒲仁!
一听这个声音,何语梧便想直接出去和蒲仁对峙,却被嘉平给拦下。
她用嘴型暗示何语梧:“现在出去 阿若会对我们意见更大。”
想来是这句话有道理,何语梧也就臭着一张脸,继续蹲着。
而一旁的安明,则有些难受。
美人臭脸依旧是美人,她似乎明白林进为何不喜欢自己了。
当然,肯定不是因为脸。
…吧?
这边三人各怀心事,那边的一对男女,却相谈甚欢。
女子说话之后,不仅是嘉平和何语梧,就连安明都感觉到了惊讶和愤怒。
那女子,压根就不是何语媛!
而安明吃惊的点在于,那声音不是姚杉的声音吗?
她不在宫里,怎么会跑来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