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察苏尔晚(下)
花裤衩子2020-12-23 09:253,156

  安舒病了,又一次。

  不过这次和之前不同,她这次是在装病。她需要时间来捋清记忆里的点点滴滴。

  这仅仅依靠梦境残留,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她称病在床。

  说来也奇怪,她虽梦见城破那日的景象,也会断断续续想起来一些进宫途中的经历。

  可是其他的记忆,她依旧想不起来。

  她虽回忆起是三皇子林进护送自己回宫,那为何他对自己提要求,可以如此理所当然?

  她虽想起国破场景,可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是蛛网一般,将她死死笼罩,不得片刻安宁…

  “安舒!父皇说你病了?”

  嘉平来了。

  安舒现在也不知道,应当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嘉平。

  她索性和往日一般,笑着回答:“是,可能是累着了,又受风吹,受了寒。”

  “你这小身板肯真是多找多难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舒只觉得胸口里堵得慌,索性开始送客:“嘉平还是莫要待久了,病气传给你就不好了。”

  “那不正好?”嘉平闻言更加开心:“我如果生病,就不用陪那劳什子草原大汗了。”

  说到这里,她双眼发光:“快快快,快传给我。”

  安舒心里百转千回全部忘掉,对着嘉平无奈说:“外邦来客,怎么需要劳驾堂堂公主。”

  “可不是嘛。”嘉平满脸写着不乐意:“我怀疑是那个草原大汗故意的。”

  安舒:“怎么说?”

  “她想当我嫂嫂。”

  “嗯?”

  嘉平一脸不开心:“当初都叫你争取了,你不听,你看,有人来抢我哥了吧。”

  “这男婚女嫁之事,又如何能用抢呢?”

  “是不用。”嘉平一脸郁猝:“可他们那边风俗好像挺不一样。”

  “每天早上起床就去堵皇兄,各种理由找偶遇,我瞧着都觉得臊皮。”

  安舒道:“可这,好像也不影响你啊。”

  “影响!非常影响!”

  嘉平双目无神:“我要和她一起啊。”

  “一是父皇下的铁令,我得好好招待她。”

  “二是我得盯着她,免得她轻薄我皇兄。”

  安舒想起林运一身杀伐之气,能止小儿夜啼的模样,沉默不语。

  嘉平还没停住嘴:“那察苏尔晚可烦,找不到皇兄就来和我打探消息。”

  “那个…”安舒欲言又止:“你不是很像给自己找个嫂嫂吗?”

  “对啊。”

  “那现在有个现成的,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

  嘉平一拍脑袋:“对哦!”

  紧接着她又拧眉深思:“或许是我不喜欢她堵人的做派?”

  “这种行为…”

  她说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还是安舒福至心灵,主动开口:“有些像蒲仁堵阿若?”

  嘉平闻言,双目瞪大,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如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把发髻都摇散了。

  “对对对对对!”

  她似乎是为了表示赞同,还补充道:“一开始我挺喜欢察苏尔晚,性格和我又合得来,招猫遛狗比我还厉害!”

  “自从她开始堵皇兄,我就越发不待见她。”

  安舒歪头:“那你要去教她如何追人吗?”

  “这有点困难。”嘉平面露尴尬之色:“本公主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着我跑,我何曾追过人?”

  她将求助的眼光看向安舒。

  安舒:“…”

  “咳咳咳!”安舒假装虚弱:“我还病着呢…”

  “得了吧。”

  嘉平丝毫不买账:“你这装病技术,离太子哥哥可差远了。”

  安舒悚然,“那你不揭穿我?”

  “为何要揭穿你?”嘉平自问自答:“谁都有不想见人的时候。”

  安舒发现,即使自己回想起身份来,她还是无法仇视嘉平。

  她像是冰窖里的火光,细弱却源源不断地给濒死之人传输温暖。

  这样美好的女子,如何能让人仇视呢?

  她脸上笑容渐深:“所以你就来我这处躲人?”

  “那你可就冤枉我了。”嘉平笑道:“来之前,我真的以为你病重呢。”

  “进来一看也有被吓到。”

  嘉平似乎心有余悸:“我方才见你,双目无神,眼下乌青,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还真以为你怎么了。”

  安舒好奇:“那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很难吗?”嘉平得意洋洋:“你若生病,殿内不会没有一丝药味。”

  “我才进来之时,看见门窗都只开了个小缝,现在又正是膳后不久,药味不会散得如此快。”

  “而且你虽面色不好,精神却很好,问题几乎是对答如流,基本没有犹豫迟疑。”

  安舒倒是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多的破绽。

  叫人一眼就看穿。

  “还是姝柔心思敏捷啊。”

  嘉平得意到快要上天:“一般一般。”

  “嘉平?”

  一道陌生的女声,在梦柯阁外响起来。

  嘉平一听,苦了脸:“察苏尔晚来了。”

  “你未来嫂嫂来了,你为何如此表情?”

  “对哦。”嘉平回过神来,眉开眼笑:“忘了这回事了。”

  她想通之后,连声应到:“我在里面!”

  震得安舒耳朵疼。

  安舒委婉提议:“可以派不言把她请进来的。”

  嘉平笑:“她说她们草原那边不讲这些繁文缛节,我也就随着她来。”

  察苏尔晚的声音又传进来:“我进来咯!!”

  “来!!”

  嘉平才回答不久,察苏尔晚的身影便出现在安舒面前。

  那是一个如野草般生命旺盛的女子。

  这是安舒对察苏尔晚的第一印象。

  她不像自己在宫内看见的精致小姐,肆意绽放娇艳。她像四处为家的野草,见风生长,生机勃勃。

  眉眼之中,蓬勃昂扬的生机,是所有人都不可及的。

  她在打量察苏尔晚,察苏尔晚也在打量她。

  相比较她隐晦的目光,察苏尔晚的视线就要坦荡直白许多。

  “这就是大辰的安明公主?”

  这句话,像一根刺,刺在安舒心头。

  但她只能笑着应下:“是。”

  “阁下便是维塔草原的大汗,察苏尔晚?”

  “正是在下。”

  察苏尔晚又紧接着说:“公主这是身体不适?”

  “咳咳…”安舒佯装咳嗽,索性嘉平是个聪明人,回答地滴水不漏:“回来便病下了,今日才见好。”

  “所以一直没机会与我一起招待你。”

  察苏尔晚叹气:“公主身体要紧。”

  她又对嘉平表示:“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了,让公主多歇息歇息。”

  “好。”

  安舒笑道:“等我病好之后,便可以同嘉平一起,为大汗追心上人出谋划策了。”

  察苏尔晚:“嗯?”

  “别客气。”嘉平颇为大方:“这就是我给你找的智囊。”

  察苏尔晚面露纠结之色:“公主的追求心上人方法吗?我倒是早有耳闻…”

  “只是,或许不适合我…”

  这一句话,在安舒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知道自己往事的人!

  那些连她都还没想起来的记忆,这个察苏尔晚却知道?!

  她如何知道,她不是维塔草原的人吗?

  此时察苏尔晚也自觉失言,转换话题:“也别大汗大汗的叫了,叫我察苏尔晚就好。”

  嘉平:“那你也就叫我二人名字就好了。”

  “行。”察苏尔晚道:“既如此,安舒便先休息吧,我改日再来。”

  在安舒的视线中,察苏尔晚身影逐渐消失。

  她走之后,直奔自己暂居之处。

  “我见到安舒了。”

  她对处所内另一个人说道。

  阿牧佑本来正在阅读部落里传来的信件,闻言立马抬头,嘴皮几番蠕动,才吐露出发干的声音。

  “她…如何?”

  察苏尔晚摇头:“情况有些不妙。”

  “她怎么了?”

  “我今日一看她,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你口中的安舒。”

  阿牧佑:“你别卖关子。”

  “她整个人,都消瘦得很。整个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眼中一片死寂,没有半点生机。看她面色发青,应该是病了很久。”

  “怎么会…”阿牧佑不可置信:“她现在怎么会如此…”

  察苏尔晚选择沉默,她总不会能说还不是你害的吧。

  “我要去看她!”阿牧佑当机立断,就要出门。察苏尔晚也不拦他,自顾自地喝酒,仿佛根本没这号人一般。

  酒壶里的酒见底,阿牧佑也回来了。

  带着一身伤。

  “别费力气了。”察苏尔晚安慰他:“大辰守卫甚严,可不是以前的夫舒。”

  “你还是先养伤吧。”

  阿牧佑却坚持:“我要见她。”

  察苏尔晚:“她现在,可不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了。”

  到底是不忍心看好友这般模样,她叹气:“我会帮你想办法的,你先养伤吧。”

  “你闹这一出,她出宫与你见面是没可能的了。”

  “我应当能时常入宫,我会透露一些与你有关的消息的。”

  她安抚好阿牧佑,就坐在行宫的小别院里坐着发呆。

  许是怕疏忽贵人,没多久,就遣了两名倌人来奏乐。就着自己腰间的酒,也是难得的惬意。

  晚霞绮丽,染红了半边天。

  余晖散落在宫墙之上,让宫殿更显大气磅礴。

  来自草原的察苏耳晚,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

  她以前在草原上每日所见景色变化,便是天边的晚霞,他们会给辽阔的草原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可草原是空旷的,孤寂的。

  但也是自由的。

  宫殿庄严肃穆,却框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一生不得离开半步。

  她想到这里,又想起安舒。

  这让一个习惯了呼吸自由的风的女子,如何能够在皇权之下,众人监督之中,艰难存活呢?

继续阅读:第二十五章 追林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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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舒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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