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个坏消息。”姚杉总是神出鬼没,便不让安舒安宁。
见安舒眼内聚光,看向自己,姚杉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林遐要回来了。”
“嗯?”安舒才从混沌中挣扎醒来,脑海不甚分明,“这算什么坏消息?”
“你说不坏就不坏咯。”
姚杉眉毛缓缓上挑,也没兴趣一一过问,敷衍地说:“你自己多注意些,莫要行差踏错。”
“晓得了。”
安舒一脸平静:“只要明哲保身,自是可以安享百年。”
“明哲保身?”姚杉打趣:“你吗?”
“我自然是不可能的。”
安舒将鬓发拢至耳后,露出小巧精致的耳廓。
“想来你也看出来,我记不清事情。”
“嗯。”
“你会帮我吗?”
“不会。”姚杉立即拒绝,还带着几分忧虑:“想不起来就算了吧,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不,我要想起来。”
见安舒如此坚决,姚杉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她径直离开了房间,也不与安舒禀报。待她走过假山,越过竹林之后,她看着眼前之人,面露讥讽:“你倒是找了个好帮手。”
林进眼帘半掀,随即转身望月。
“今夜月色尚可。”
姚杉嗤笑,又匆匆离开,留林进一人继续赏月,对月抒怀。
她走着走着,脚步却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一棵青梅树下。沉甸甸的青梅压塌了枝丫,扫过姚杉肩头。她静静站立在树下,透过婆娑树叶,看见皎洁的月亮。
“俗。”
姚杉轻笑一声,便移开视线。脚步轻快地离开,只是手上多了一枝青梅。
西落的是月儿,升起的是霞光。
安舒还没清醒,便听见不言的声音。
“公主,太子回来了。”
安舒立刻转醒,随即她又继续闭上眼。
林遐回来便回来,总不能还给他办个接风洗尘宴吧。毕竟他是下江南,又不是去平战乱。
林运回来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就更别说林遐了。
她想到这里,淡定地转个身,继续睡觉。
不言见状,忧心道:“公主,你再不起来梳洗打扮,怕是赶不上宴席啊。”
安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什么宴席?”
“太子的接风宴啊。”
安舒万万没想到,她只是随意腹诽一二,怎就成真了呢?
她每日都想找机会接近武顺亲王,结果元庆帝迟迟不放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接风洗尘宴,回来这么久愣是一点浪花都未激起。
而太子林遐,仅仅是下个江南,居然还有专门的接风宴。
实在是让安舒唏嘘不已。
“公主也莫要奇怪。”
不言一边替安舒梳洗,一边说道:“毕竟出身不同。”
“仅凭太子殿下是文徳皇后所出,这大辰所有人都知道,陛下的心是偏的。”
安舒立刻打断不言:“你胆子可真大!还不快住嘴!”
“公主恕罪。”
不言求饶道:“并非奴婢胆子大,而是这已经成了公认的事实了。”
“你想害死本宫是吗?!”
“是谁让我皇嫂如此生气?”
一听这道声音,安舒便浑身松懈起来,她要理不理地看着嘉平,不是很愿意搭腔。
“你还敢叫皇嫂?不怕被罚了?”
“嗨,这不是迟早的事吗?”嘉平一脸无赖,“反正那三个都是我哥哥,你嫁谁我都得叫皇嫂。”
“怎么了?不言怎么跪在地上?是你惹我皇嫂生气了?”
安舒笑骂:“你再油嘴滑舌,我再不与你玩了。”
“本宫知错。”
嘉平虽认错,态度却极其敷衍。她笑嘻嘻地扶起不言,随后又绕到安舒面前:“莫生气了。”
说完,她又悄悄凑近安舒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其实我都听见了。”
“嗯?”
“就是方才不言说的那些啊。”
嘉平坦坦荡荡地说道:“她说的也没错,只要不被梨妃娘娘听见,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那要是被听见了呢?”
嘉平悚然:“那你这丫鬟,就保不住了。”
安舒这才缓和下来,对不言说道:“记住了吗?”
“奴婢知道了。”
不言低眉顺眼,请罪之后又继续为安舒绾发。
安舒瞧着一旁的嘉平,好奇道:“现在不过戊时,怎么就来找我了?”
“嗨。”嘉平随意往桌上一坐,一开口,安舒就知道她没少去茶馆。
“今日不是宴会吗?蒲知那煞神也进宫来了,我躲远些,莫碰着她,触我霉头。”
安舒听嘉平如此说,心下也不免对蒲知介意起来。她好奇地问道,“那人当真有那么吓人?”
“可不是!”
一听到这个问题,嘉平便来劲,侃侃而谈,“你是不知道,她简直都称得上是疯狗了!”
“嗯?”
虽然嘉平一直在她面前大大咧咧,但如此表达出对一个人的厌恶,却还是头一遭。
“你不知道,她小时候长得可漂亮。本宫没有玩伴,那时阿若也还在淮北,皇兄们都嫌弃我动作慢,不带我玩。”
“我就盯紧了蒲知,想要她入宫陪我玩。”
“结果,你猜她如何?”
安舒反问:“如何?”
嘉平气愤道:“她说我长得太胖了,不要和我玩!”
越说越气愤,恨不得直拍桌子:“小姑娘的胖能叫胖吗?那是玉雪可爱!”
“是是是……”
安舒失笑:“看来你俩积怨已久啊。”
嘉平却摊手道:“主要是她太过分,一次两次下本宫面子,叫本宫下不来台!一来二去,本宫也不愿意与她玩了。”
安舒惊讶道:“你竟还容忍了好几次?”
“我也不想的!”嘉平说起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是她小时候真的长得太可爱了。”
说罢又把脸垮下来:“哪像现在,叫人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公主,蒲……先生求见。”
这宫里,谁来觐见都是谁家公子,谁家小姐来称呼。只有蒲知,没人敢犯她忌讳,都叫她蒲先生。
不言声音才落下,嘉平便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安舒,仿佛自己遭到了背叛。
谁料安舒也一脸震惊,似乎没想到这人会来找她。
不过她作为挂名公主,却不能像嘉平一般任性。她也不理会旁边的拨浪鼓嘉平,冷静道:“快请进来。”
谁料不言犹豫道:“蒲先生说不便与公主单独相处,把话传到就好了。”
这句话,一下子就点燃了嘉平这个小炮仗。
“蒲大小姐,你什么意思?教你来这里都是屈尊了是吗?”
安舒心里也不自在,但却担忧着嘉平,便也追了出去。等她到之时,嘉平对蒲知怒目而视。
而蒲知,竟然不拿正眼瞧嘉平!
还不是那种慑于其容貌气势的不敢直视,而是不屑直视。
看得人火大得很!
安舒强忍怒气,走上前去:“蒲小姐,嘉平虽一向豁达,但也代表着天家颜面。”
谁料蒲知只是嘴角微微抽动,睨着看了安舒一眼:“在下知晓。”
“那你!”
安舒火冒三丈,正想要给蒲知一个教训,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个两个都往她这殿里凑。
“阿若!”
安舒本来只是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人影,结果旁边的嘉平直接一嗓子叫出来,震得安舒耳朵疼。
但是她这一嗓子,也叫安舒心情好了些,对着何语媛笑:“今日怎有空来寻我?”
等何语媛站定之后,方才叫道:“姝柔,秋凉。”
随后又对蒲知行礼:“先生。”
只见蒲知微不可见地点头,随即便冷漠地留下一句话。
“既然何姑娘来了,想必也知道晚宴取消之事。”
何语媛轻松点头,动作带着说不出的惬意:“没错。”
而一旁的嘉平看着她俩互动,将安舒掐得生疼。安舒无奈,瞥了她一眼,她才讪讪地将手挪开。
“晚宴取消了?”
安舒问了之后,嘉平紧接着问:“怎么取消了?”
谁料蒲知理都不理她二人,对着何语媛道:“她们交给你了,我走了。”
“好。”
说罢,竟真的就此离去!
气得安舒都想骂她不懂规矩,不知好歹,更别说是嘉平了。
“莫生气莫生气。”
何语媛叹口气,无奈地说道:“她没有恶意的。”
嘉平张扬的脸都快气扭曲了,她不可置信地说:“你扪心自问,这句话你会不会信!”
“我看,阿若和蒲小姐。”安舒欲言又止:“关系还不错?”
还不等何语媛表态,嘉平便立刻拒绝:“不行!不可以!”
“阿若和那女罗刹走得近些,怕都是要被那人给活活撕掉!”
“姝柔……”
何语媛见此,也不再说蒲知,而是巧妙转换话题:“姝柔出现在这里,是想与秋凉一起参加宴会?”
“对啊。”嘉平紧接着说道:“不是说宴会取消了?”
“嗯。”
安舒好奇道:“为何?”
何语媛笑道:“太子殿下一入宫,便病倒了。”
“啊……”
安舒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故而她一直张着嘴,看起来呆呆楞楞的。
“噗呲。”
嘉平笑起来:“你怎么这幅表情?”
安舒不明所以:“殿下病倒了啊。”
“也没什么大事。”嘉平笑嘻嘻地说道:“这都是每年惯例了。”
“可是……”
安舒犹豫道:“这殿下的身体……”
嘉平笑眯眯:“是我以前嫌烦,叫他装病,没想到这次他也照做了。”
“嗯???”
只见她大喇喇地坐在安舒面前,还伸了个懒腰,舒展身姿。
“这些晚宴,太无趣了。”
“每次都是父皇召集,他却每次只象征性地出现一面,便立刻钻回御书房,每次让我们与梨妃娘娘干瞪眼。”
“一来二去的,倒不如私下聚呢。”
安舒这才点头道:“可若是被御医查出来了,可如何是好?”
“小问题。”嘉平笑嘻嘻地回答:“说实话的太医,怎么可能被本宫放进来。”
“那……”
“正好不用和蒲知那疯狗相处一室。”
安舒闻言,颇以为是地点头。
却没错过何语媛一脸纠结。
还不等她二人庆幸完,何语媛慢悠悠地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
安舒嘉平齐问:“什么事?”
“诗会要来了。”
甫一说完,便见嘉平泄气道:“我不想去。”
何语媛犹豫:“太子殿下特意嘱咐我要说动你,说趁机考考你和安舒的学习情况。”
“我也要被考啊……”
安舒愁容满面:“就我这半瓶子醋,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你好歹还有半瓶子。”嘉平悲愤道:“我一滴都没有!”
何语媛无情拆台:“谁叫你上课从不认真,一天只知道招猫遛狗,扯太傅胡子呢?”
“师傅别念了!”
嘉平泄气道:“那蒲知是不是也会去?”
她问题才抛出来,又接上:“算了,你不用回答,我都知道!”
“虽今日一谈,觉得她人有些恃才放旷。”安舒慢慢说:“可若是能见识一下她文采的话……”
谁料嘉平一脸冷漠:“你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地给你作诗吗?”
“你可真是单纯的可爱。”
安舒好奇道:“此话怎讲?”
何语媛正要开口,却被嘉平捂住了嘴:“不许讲不能讲!”
安舒见此,怎会不知此事与嘉平有关。但是她也难得想放肆一把,便将嘉平手拂开,看向何语媛。
“好阿若,给我说说吧。”
何语媛也不负众望,简单解释道:“一次诗会,嘉平在蒲知作完诗之后,点评一二,结果气得蒲知连写五首骂她的诗。”
“不是吧。”
安舒不可置信地问道:“她是什么大罗神仙,连点评都不行?”
“倒也不是她小气。”
嘉平尴尬地摸摸鼻子,“虽说我话可能有些不恰当,可她也太过分了!”
“你说了什么?”
嘉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安舒。最后还是何语媛解答道:“她呀,说想不到蒲知一个女孩子有如此才能,可惜有也没用,也不能参加科举。”
安舒摸下巴:“听起来好像合情合理。”
嘉平也耸肩:“也不知道这些才子,天天都想的什么,一句话不对,便爆了。”
只有何语媛,微微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对了!”嘉平好似想到什么,忽然精神起来:“诗会会邀请京内才子,那如礼和云先生……”
何语媛不确定道:“应当是受邀了。”
“我待会去问问他,一定要把他二人带去,挫蒲知的威风。”
安舒好奇道:“怎么说?”
“蒲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