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舒且控制住心中异样,继续听姚杉说那日之事。
武顺亲王才被送走,这赵寅和杨毅也正欲离开,才出府门,又远远地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纵马而来。
“哟呵,这蒲府是什么香饽饽,一个两个都往这里赶。”
赵寅折扇摇啊摇,脚下也不动了,就这么站在原地等人过来。
他本如松柏一般站的端正,走起来也是昂首阔步,大家风范,只是少了一股读书人的文雅气质在里面。
杨毅见此,眯着眼睛看着来人,愣是没看清楚。
最后才忍不住问赵寅:“来者何人?”
“你竟不知?”赵寅摇扇子的手顿住,随即又释然:“是了,那日他并未来参加诗会,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他都这么说了,杨毅也想明白来人身份:“可是三皇子林进?”
“正是。”
他二人站着交谈的时间段里,林进也站到她二人面前。
杨毅见此,立即自报家门:“苏吴杨毅。”
林进颔首,翻身下马,对着杨毅问:“久不见励之,怎躲蒲府来了?”
赵寅轻笑:“我爹听说蒲知不知从哪搞到了前朝谢公的丹青,正托我来求呢。”
说完之后,他又问:“三殿下怎一人出行?”
“突然造访,形随心动,一人足以。”
“话虽如此。”赵寅挑眉:“三殿下身份尊贵,还是莫要太放松警惕了。”
他二人便在门口叙旧,待相谈甚欢时,杨毅轻声询问:“不如进去坐下,再慢慢谈论?”
林进摆了摆手,表示无碍。赵寅则熟门熟路叫了下人来带路,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想来励之已经把蒲府混熟了啊。”
赵寅十分轻松:“不足为提。”
说完之后,便在奴仆的指引下,往府内走去。
待坐定之后,他方才表明来意:“此时造访,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赵寅立即作了请的手势,表示洗耳恭听。
而林进轻轻抿了一口茶,之后才叹气:“励之,七夕将至。”
听他这么说,赵寅右边眉毛高高抬起,与杨毅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
面上却笑开来:“怎的,你还需为此等事情烦忧?”
“实不相瞒,此次来蒲府正是为此事。”
赵寅却笑了,说道:“京城贵女,十之八九皆心系三殿下。如今殿下竟说为此事烦闷,赵某只能当殿下是在说笑。”
“是被赵兄夺去芳心的贵女之中,剩余的十之八九吗?”
“咳咳!”赵寅咳嗽,似乎是不愿详谈,而林进也十分配合。
他笑着说:“心有佳人,念念不忘。”
赵寅折扇合上,右手摩挲着下巴,性质高昂地询问:“不知是哪位佼人,竟是得了守中的青睐。”
随着这句话响起,浮现在林进脑海的是七夕那夜,在万千光点里,明灭不定的身影以及婉婉模样。
嘴上却是说着:“此次前来,便是想请教蒲先生一二。”
赵寅脸色不变,心里暗叹。
哇哦。
林进瞥了一眼呆愣的二人,开始诉衷肠,只是他口里的女子究竟是何人,他却并未明说。
“七夕之夜,烛火摇曳。可在追齐眼里,她却胜过万千风景。明月不及她耀眼,灯火不及她温柔,甚至连晚风,都不及她落在我身上那一眼。”
只是她并未将眸光落下,并未让林进看见那双剪水双眸里,是否有丝丝情意,甚至并未再出现在林进的梦里。
叫他想得抓心挠肺,却又无可奈何。
林进陷入了无尽的怅然里,以至于他没看见次位二人面上的神色。
杨毅和赵寅还没回过神来,谁知道一道充满怒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定远还没有走?快给我撵出去!!”
赵寅眸光一闪,按住了一边有些担忧地杨毅。笑容愈大,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才闯进来的蒲知却不知道,她看着坐在主位的林进,讪笑道:“三皇子,不会也是为了那什么狗屁婚姻来的吧?”
“正是。”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蒲知手里抄着棍子,便向他走来。林进忙不迭道:“在下是想向蒲先生打听一个人!!”
蒲知动作停下,好以整暇地看向赵寅。谁知赵寅和杨毅也一脸疑惑,他也以为这三皇子是来找蒲知不痛快的。
谁知是来找人的。
还真是……
蒲知见误会了林进,也不道歉。倨傲地说道:“找人你去官府啊,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哪有找心上女子,是去官服找人的。”
“这倒也是。”蒲知点头道:“那你来这里也找不到啊。”
“或者说你看中了我小弟?”
在一旁悠然看戏的赵寅被一口茶水呛住,咳嗽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在杨毅的帮助下缓过劲来,一脸兴味:“我这就去把这好消息告诉蒲仁,保证他病马上就好。”
“先生说笑。”林进正色道:“守中只是想到先生佳友遍天下,兴许会知晓一二。”
“三皇子莫要抬举鄙人才是。”
蒲知皮笑肉不笑:“我没记错的话,七夕佳节,宫内便会设宫宴。到时再寻你心上人,不就好了?”
“不妥。”
林进摇头,竟是直接拒了蒲知的提议。
“有何不妥?”
“我那心上人貌美似仙子,我怕遭人觊觎。”
蒲知:“送客!”
“咳咳咳!”
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赵寅再次被呛。
“息怒息怒。”他只好打圆场,对着林进道:“三皇子,这厮是最烦男欢女爱的事情,许是因为眼红还请三皇子莫要怪罪。”
蒲知:“嗤。”
随即她脸色才好些,说道:“这皇城之中,谁敢和你抢人?”
蒲仁接上:“抢也抢不过啊。”
“非也。”林进摇头道:“若她与人情深义重两心同,我又如何能做那恶霸,叫她怀恨终身呢?”
“想不到三皇子还是个痴情人。”
蒲知嘴上说着赞叹的话,可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只觉得口是心非,毫无说服力。
林进见她这样,心内思绪百千回,但面上分毫不显,依旧笑得从容。
“所以,才请二位替在下出谋划策。”
林进知晓这两人皆是聪明伶俐之人,一点就透,但也不绕圈子,说得直白。
“如何才能教在下能顺利娶到心上人呢?”
“殿下不觉得,殿下思虑过多吗?”
蒲知话落下,也就不再言语。而赵寅,老神在在地捧杯喝茶,假装什么都听不见。甚至还能将果盘里的点心,挑挑拣拣一番,递给杨毅。
只有林进一人,暗自揣测此话究竟是何用意,有无其他未尽之言。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里,安静到蒲知都可以听见屋外的风声,在不停地拍打纱窗,带起丝丝声响。
最后还是林进懒得浪费时间,直接问道:“还请直言。”
蒲知道:“三皇子过于看低自己。”
“这……”林进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一出。不过他随即失笑:“先生高见,确实是守中妄自菲薄。”
想来也是,他怎么说也是天子血脉,即使背后势力较弱,但若是择夫婿的话,这皇城内,没有第二个男子,条件能比他更好。
如若这般,那心上女子还是无动于衷的话。怕是他再做任何努力,也是无用功。
他一下想开,性质也高了不少。目光灼灼地盯着蒲知:“其实在下前来,还有另一件事。”
蒲知左边眉毛不动,右边眉毛高高抬起:“什么事?”
“在下很好奇,蒲先生未来有何打算。”
赵寅喝茶的手顿珠,他不动声色地打量林进,眼睛微微眯起,随即又浅饮一口。
唇齿留香。
蒲知却不淡然,她不客气道:“与尔何干?”
“先生莫要介意。”林进依旧温和:“只是未来变数颇多,先生要尽早做打算。”
“听阁下语气,是帮在下规划了一番?”
林进摇头:“只是想到一些罢了。”
“洗耳恭听。”
林进起身,将袖袍拢起,双手背至身后,在厅内踱步。
“先生何不假装委身于我,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呵……”蒲知似笑非笑:“不好意思,请继续。”
“本王会为先生另置府邸,若非政事相商,平日不相往来。而先生之去留,也随先生自己心意。毕竟某只想让先生之才华得以施展,而非局限于这四墙之中。”
可蒲知突然笑开:“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
林进回答地非常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你现在也可以这样以为。”
“你不如想想,你来蒲家,陛下会怎么想。”
林进答道:“他或许更愿意看你嫁作人妇。”
蒲知似笑非笑:“揣测圣意?”
在座几人听见他如此大不敬的话,竟然不动如山。
林进甚至能浅饮杯茶:“可不敢当。”
蒲知却道:“既如此,我为何不去做女官?”
“因为先生所谋之事,女官谋不得。”
蒲知颔首,认同了林进所言。
“你的确说在了在下的心坎上。”
“可是,在下不愿。”
林进皱眉:“为何不愿?”
他似乎想到什么,紧接着说道:“难道是不耻于用这些手段,谋求出路?”
“非也。”蒲知遥望天际。
“心之所向,何惧他人言。”
林进更加搞不懂了:“既然先生不觉此法有异,为何不愿?”
蒲知却未正面回答,而是打趣道:“你就不怕你的佳人妃子生气?”
林进却正色:“若先生同意,便是某之幕僚,又如何让王妃生气呢?”
“可在下名义上是你的人。”
说完,她好像浑身不适,还撇了撇嘴,看来极其不愿意说出这句话。
“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蒲知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毕竟你也是为我认真谋虑过,在下合该谢你。”
“这是什么话。”
林进道:“这事也是某所图谋。”
“想必我日日作男装打扮,如此厌恶女子。三皇子这么聪明,应当猜到了一些原因吧。”
“有过一些猜测。”
林进继续:“只是太过骇人听闻……”
“三皇子如此说,怕是猜对了。”
蒲知看着林进,眸光清澈如水,却坚如磐石:“我只愿走那一条路。”
那条将她隔绝门外,努力无数却不得门道的青云路。
“某所说的那一条路,是最稳妥的法子了。”林进无奈道:“先生真不再考虑考虑?”
“多谢陛下忧心。”蒲知笑眯眯道:“可是在下就想走那条死路。”
林进叹气:“这可是从未有过,你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蒲知若有若无的视线,却未能让林进颜色变动半分,依然稳坐主位,泰然处之。
“在下要让所有人记住我,我要站在所有男人的身前。”
林进欲言又止:“女子不可参加科举。”
“我知道。”
蒲知方才的沉静稳重消失殆尽,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这个臭规矩。”
“这臭规矩我怎会忘,我恨了它十余载。”
“我恨到每写出一篇文章,我的骨头都是疼的!”
林进虽未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也不由对眼前的女子感到由衷的敬佩,以及微不可见的惋惜。
最终,他郑重地许下承诺:“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谁料蒲知冷冷一笑:“我会自己实现,不必谁来帮我。”
林进也不恼,他平静道:“有朝一日,蒲先生若需要伯乐,守中乐意至极。”
说罢便离开了。
蒲知在林进离开之后,却忽然冷静下来,只是一直低着头玩自己的镯子。
杨毅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坐着。而赵寅,低着头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半晌,杨毅还是忍不住问道:“三皇子最后那句是?”
蒲知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地说道:“谁知道呢?”
她又笑:“对着太子的心腹,如此肆意妄为…”
赵寅也才抬起头来,似有苦意:“他肆意妄为又如何,我半分都奈何不了他。”
这皇城的天,似乎亮了些。
杨毅知道若不在此时引开杨毅和蒲知的注意,蒲知怕是会胡思乱想,关心则乱,他也开始口不择言。
“小目啊,你是喜欢上他了吗?”
蒲知的手僵住,然后又开始玩镯子。低着头,发出了一个音:“他?”
“三皇子啊。”
蒲知一脸鄙夷地看着杨毅:“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读书读傻了吗?。”
杨毅见蒲知恢复了些许精神,心里开心却不显露,而是继续说道。
“这三皇子,竟然能说起你女子身份,还叫你不收拾他。”
“深不可测啊。”
谁料蒲知面色一变:“快,给我把他打出府去!”
“你出过宫了?”
安明听见姚杉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