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从梦中惊醒,才晓得天已大亮。
她…究竟是谁?
“姚杉。”
她这次出人意料的没有叫安星出来,而是叫了姚杉。
许是她对安舒是有愧疚的。
姚杉也似乎料到了这一切,很快就出现在她身旁。只是坐在软榻上,左右不是个想伺候别人的。
“怎么了?”
姚杉挑起桌上的果子,高高抛至半空,然后用嘴接住。
有些没接住的果子,就掉在安明的塌上,梦柯阁的地板上,一片潦草。
安明没说什么,而是问:“我叫王眠?”
姚杉扔果子的动作僵住,一脸鄙夷:“你最先想起的居然是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姚杉有些阴阳怪气:“哪里会有问题呢?”
安明又说:“那我是不是王眠?”
“你自己觉得呢?”
自己觉得吗…
这次的梦境,她不像夫舒城破的梦境一般,是个旁观者。这次她切切实实地参与到其中,在和别人对话。
所以,自己应该是真的?
想起梦中林进说的话,她又问:“我身上有没有胎记,在蝴蝶骨处?”
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气声,掠过了安明的耳畔,待她想追寻之时,却踪迹难寻。
只听到那千娇百媚的声音说:“你这里人多眼杂,还是晚上去我那里吧。”
“好。”
姚杉说完之后,也没有伺候安明起床梳洗,而是飘然离去,十分潇洒。
安明没有办法,还是叫了安星。
不得不说,不言叫久了,一时转口为安星,属实有点换不过来。
安星却适应良好。
她身后跟着长长一队宫女,将安明从漱口到擦脸,一条龙服务,全部搞定。
而她只需要等着别人来服侍她就好。
这让安明越加不安。
安星似乎也发现了,挥手遣退下人,低声朝安明说最近京城发生的趣事。
左右不过是赵寅最近脾气大变,不再流连青楼。
又或者是蒲知在各个诗会上大出风头,力压其他才子。
在这里面,竟然还混进了一个布衣杨毅。
只不过听她说许久,安明都没听见两个人的消息。
这其一是她的先生云辞。
自从上次参加过诗会之后,他便音讯全无,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也是最近安明被琐事困顿,自己的事情都难以处理,应接不暇。又哪里有心情,去管自己的教书先生呢?
这事情一处理完,安明闲下来之后,才发现诸多不对。
她对安星吩咐:“你能叫云先生入宫来吗?本宫许久没读书了。”
“是。”安星应下,便出门去了。
出去没过多久,她又回到安明眼前:“奴婢已经让安月过去叫人了,公主稍等片刻就行。”
“好。”
云辞的事解决了,安明就有点关心一直没有出现的另一个人。
她问:“何二小姐最近过得如何?”
安星:“应当不大好。”
“怎么说?”
安星叹气:“就在前日,何二小姐和蒲仁去游山,谁料蒲仁途中遇故人,便和别人相谈甚欢,将何二小姐冷落在一旁。”
“许是心中有气,何二小姐就自己走了一段距离。哪知山路陡峭,林中昏暗,她一踩滑,便跌落山崖,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安明一听,内心无比震惊,与此同时,还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焦急。
原来她在那段时间里,已经把何语媛当做自己的交心好友了。
“怎么会这样?!”
说完之后,她又问:“现在情况如何?”
安星轻声安抚她:“不打紧,那个坡并不是很高,何小姐就是擦破了皮,昏迷过去而已。”
“昨日便已经转醒了。”
虽然安星这样说,可安明却始终放心不下,她立即起身,“备轿,去凌元宫。”
梦柯阁和凌元宫离得近,她是一直都知道的。所以这次她没心焦多久,就见到了嘉平。
她也顾不得其他,上前牵住嘉平的手,“阿若受伤了,走,我们去看看她。”
嘉平却好似不知道这件事,她十分惊讶:“阿若怎么会受伤?”
安明有把安星说的话,再说了一次。
听得嘉平心头火起。
“都说让她和蒲仁那厮保持距离,她不听!蒲仁能是什么好玩意?!”
“罢了罢了。”嘉平也顾不得生气,当即表示:“备轿,出宫!”
她二人风风火火地出了宫,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何府。
是何语梧接待的她二人。
安舒一出轿便皱眉:“何大人何夫人呢?怎么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接待客人?”
“他们当家的,便是如此当的吗?”
何语梧连忙安抚嘉平:“母亲重病在床,已经数十载,接待之事当然是由我来担起。”
嘶。
嘉平和安明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还是第一次晓得,何夫人竟是久病不愈之人。
嘉平自知失言,连忙致歉:“是我说话不经大脑,还请阿芜莫要怪罪。”
“怎会。”
何语梧伤感一笑,恍若嫦娥泣泪。“这事,除了何家之人,说到底也没几个人知道。”
她也不过多纠结,而是询问:“公主是来看小妹的吧?”
“没错。”
嘉平问:“她当真摔下山崖?!”
何语梧叹气:“这又如何能作假?”
“真是因为蒲仁?!”
“摔下山崖,是小妹不小心。”何语梧语气冷淡:“如何能怪蒲家公子呢?”
嘴上说着不怪,可语气里的森然,谁都听得出来。
“此事之后再议吧。”安明叹气:“我们还是先去看看阿若情况如何吧。”
“正是这个理。”
何语梧领着安明和嘉平,走过弯曲盘旋的小路,遇见无数个侍卫丫鬟,连嘉平都开始问,还有多久能到了。
安明有些奇怪:“你从未来过何府?”
“不来。”嘉平和她咬耳朵:“我来了,被母妃知道的话,只怕下次见我,就在尼姑庵里了。”
安明默然:“那这次…”
嘉平有点怕,嘴上还是想的很好:“这次是事出有因,母妃应当不会怪我。”
安明其实还想问问,慧妃和何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知道了也无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
何语梧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悄悄示意门外伺候的婢女,开口询问:“你二小姐精神好些了吗?”
婢女很快回答:“早前醒了过来,喝了一点药。表情混混沌沌,眼睛里也没什么光彩。”
“她现在歇下了?”
婢女却摇头:“只是躺着罢了。”
“姑娘她许久未曾合眼了。”
何语梧闻言,心下大骇:“这可如何使得?”
“我不是说,小姐要有什么问题,要立刻告知与我吗?!”
“阿姐…是我让她别说的…”
门从内部打开,何语媛面无血色,头发也没扎起,就这样随意地披在肩上。她只披了一件外衣,便匆忙出来见人。
何语梧见自家妹妹这个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气:“自己伤都没有好完,就要来替下人出头吗?!”
“不是…”何语媛虚弱地笑:“只是不想阿姐因为我,落了个苛责仆人的坏名声。”
这一句话,叫她说的上气不接下气,如何也不像是没有大碍的样子。
安明见状,连忙表示:“外边风大,阿若还是先进屋内吧。”
“对对对。”嘉平尾随其后,又狠狠地瞪了何语媛一眼:“你迟早要气死我!”
何语媛也不反驳,温顺地被何语梧拉着手,又回到榻上。
见她躺好,嘉平便开始兴师问罪:“诗会那日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何语媛脸色苍白,苦涩一笑:“那日之后,他总是来找我,告诉我他绝对不会再犯。”
何语梧冷笑:“如果翻墙也算是找人的话。”
“阿姐…你都知道啊。”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何语梧有些生气:“你当何府侍卫都是死的吗?”
“就蒲仁那三脚猫功夫,我在弄堂就能听见他搞出的动静。”
嘉平有些不开心:“那阿芜你就该把他拦下啊,怎能让他再见到阿若?”
“我倒是想。”
何语梧看着何语媛,有些怒其不争:“自然是遭不住某人的眼泪。”
看来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很认真的阻拦何语媛和蒲仁见面。而那两个当事人,心早就飞到对方身边。
“糊涂啊…”
安明也没忍住叹了口气:“那登山之事?”
“我可不知。”何语梧怒意更甚:“我只晓得我家妹子,说要去给我买莲藕酥。谁知道酥饼没等到,等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妹子。”
说到这里,她狠狠地用手指头戳何语媛的脑袋,不停叹气:“你真是个冤家!”
安明也摇头:“阿若,就算是你要和蒲仁出去,也应当如实告诉你姐姐啊。”
“你姐姐每次嘴上说着不愿意,可到底还不是顺着你来了。”
何语媛却低下头,“我本来真的是想给我阿姐买酥饼的。”
“酥饼这些小东西,派下人去买不就行了?”何语梧还在生气。
倒是嘉平注意到了何语媛更加黯淡的脸色,连忙劝说:“这别人买回来的,能和自己买的一样吗?”
“不都是一个味道?”
何语梧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让何语媛记住这个教训。
“甚至别人买回来的,是酥饼。不是一个浑身是伤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