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五。”
开价的这个人,刘柯管他叫罗叔,退休前是音乐家协会的副主席。
罗叔晚年不甘寂寞,开了家琴行,主要卖钢琴和提琴,也有部分电声乐器。
在刘柯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罗叔就是最常去他家聚会的朋友之一,刘柯在幼年的时候很盼着他来,因为罗叔经常出国,每次出现,总给刘柯带点新鲜有趣的好玩意。
“一万五?”刘柯以为自己没听清。
“对。”罗叔笑着说。
他们说话的地方就在罗叔的琴行里,头顶的豪华音响正在播放的是亚莎·海菲兹所演奏的《恰空》,巴赫无伴奏小提琴中的一曲。两人中间的桌子上,琴盒打开着,里面是刘柯的父亲送给他的那把小提琴。
“罗叔,你是不是忘了,这把琴是当年你和我爸一起在国外买回来的。”
“我没忘。”罗叔笑着说。
刘柯发现,罗叔脸上的笑容是他此前从没见过的,嘴角的弧度精准,完美,像是画在脸上,并久久凝固,他惊恐地意识到,一些事情随着父亲的离世,顷刻间改变了。
“罗叔,我爸生前对你那么好。”
“是啊,老刘可惜了。”罗叔依然笑着说,“太可惜了。”
嫉妒。刘柯看出来了,罗叔在微笑时,眼睛里闪烁的是嫉妒,尽管对面这个人半生的都身居高位,又是父亲最好的朋友之一,但他依然嫉妒刘柯的父亲。
想到这些,刘柯释然了,因为父亲已经死了,罗叔的嫉妒将永远不会有化解的一天。
“好,一万五。”刘柯说。
刘柯提出收现金,罗叔爽快地答应了,一万五千块钱放在账户里只是一个数字,但放在手心,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刘柯将一沓崭新的人民币塞进钱包里。
“谢谢罗叔。”刘柯说。
“客气什么,都是自己家人,应该的。”
罗叔的笑容依然在脸上挂着。刘柯模仿着他,也还给罗叔一个相似的笑容。
“你知道吗,罗叔。”刘柯笑着说,“我爸特别欣赏你,觉得你是个很好的朋友——只不过没有什么音乐天赋。”
刘柯撂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身后,他听见一颗骄傲的心破碎的声音。
*
刘柯的计划是不要带太多东西,他希望家里看起来一切正常,就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不久就会回来一样。
但是刘柯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
他看着家里的陈设,处处都是父亲生活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将会永远留在这里,代替他守护这个家。
该走了,他对自己说。
他已经想好了线路,说起来也巧,刘柯要去的那个地方,最初还是父亲在家里的饭局上提到的,当时的刘柯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打游戏机,正读盘的时候,恰巧听了一耳朵,父亲提及一个在大兴安岭脚下的边陲小镇,那年,父亲跟管弦乐团去前苏联演出,返程时与一队押送离境逃犯的刑警乘坐了同一列火车,那时候父亲了解到,这些人就是从那个小镇逃出境的。
那个小镇名叫图林镇。
每天只有两班火车途径图林镇,早晚各一趟,刘柯为自己拟定的线路是先去北京,接着转火车,历经将近三十个小时,抵达一个叫牙城的小城市,再从牙城再次转车,晃晃悠悠四个小时,到达他的终点图林镇。
至于后面怎么出境,刘柯不知道,但他相信只要到了图林镇,一切自然有解决的办法,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他觉得警察随时可能找上门来。
父亲的死是件大事,上了社会新闻,前一段时间,刘柯注意到家附近总徘徊着一些跃跃欲试的记者,他只能给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有在天气恶劣或是深夜才敢出门,不过最近,这些记者不见了,小区里清静了很多,刘柯知道,对于这些记者来说,谁死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一件事情更有可能引来关注。
他们现在应该都在关注死在西郊的出租车司机了吧。
刘柯这样想着,打开电视,果然看到地方频道正在报道那起案件的最新进展。
他专注起来。
不过,电视上说是最新进展,但还是车轱辘话,并没有比前几次的报道更新什么信息,看得出来那名女记者拼命想问出点什么,不停引导着旁边的一名刑警说话。
那名刑警的眼睛始终避开镜头,躲躲闪闪,似乎很不适应,刘柯透过电视屏幕仔细观察对方,那名刑警的身材极为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头发剃得很短,完全没有一名人民警察该有的威严,刘柯不知道为什么安排这么个人出镜。
这让刘柯忽然有了一种侥幸的念头,如果负责调查那起出租车司机案件的就是这样的警察,说不定我就安全了,他想。
正想着,刘柯忽然一阵心悸。
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警察,忽然对着摄像机抬了抬头,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刘柯感觉,那个警察刚刚在与他对视。
刘柯看了一眼那个电视字幕上警察的名字:宋大龙。
*
再一次站在琴行门口的时候,刘柯问自己:我在干什么?
现在这个时间,他本来应该已经坐上了北京开往牙城的火车——当然,前提是一切顺利,刘柯该挤在其中一节硬座车厢的座位上(他没打算坐卧铺,更贵而且更显眼),他将目睹车窗外呼啸而过的盎然绿色,进入东北境内,感受夏天的凉爽,然后,继续向北,直至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在黑暗中沉默着,漫长的时间后,忽然间豁然开朗,一个新的世界在隧道的尽头打开。
但是,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刘柯的想象中,他一步都没有离开,此刻直愣愣地站在琴行前,驻足凝视着窗玻璃后面模糊移动的人影。
宋大龙。刘柯脑中回忆着那个名字。
那个警察颓废的样子让刘柯印象深刻,不知道为什么,刘柯总觉得自己和宋大龙有一种相似的共鸣,尽管他根本不认识那个警察,也不打算认识,但刘柯就是觉得自己能理解他,说不定是那种可以成为朋友的人。
当然,这些都只能是刘柯的幻想了,现实中他可不打算认识宋大龙。
刘柯同时也相信宋大龙将永远没有机会认识他,他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如果非要找个理由,刘柯觉得就是宋大龙在电视里表现出的沮丧和颓废,那个一筹莫展的样子,让刘柯觉得他的处境也许并不像自己所担忧的那般危险。
当然,还是谨慎些比较好,所以此后的几天,刘柯一直关注着媒体的报道,但自从那次新闻之后,关于出租车司机遇害案的报道就停止了,刘柯焦虑地等待着,但什么都没等到。
然而,在昨天下午,当刘柯坐在开往火车站的出租车上时,他听着驾驶位的司机兴趣盎然地聊起他的同行在西郊遇害的事情(那名司机并不悲伤,更像是因为有了谈资而兴奋),刘柯摆出一副并不感兴趣却不得不敷衍的姿态询问了几句,这几句情绪平淡的问话像是扔进池塘的鱼食一样瞬间激起了司机更强烈的表达欲,前排的司机喋喋不休,嘴如机关枪连珠炮。
但刘柯很快就发现,这名司机虽然说得热闹,但一直在重复——他并不比刘柯知道得更多。
刘柯忽然意识到,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师傅,掉头。”刘柯说,“我不去车站了。”
于是,刘柯用了将近一个上午,从自家门口出发,又回到了自家门口,仿佛只是出门办了点事或者吃了顿饭那样简单,他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携带行李的想法,让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
他上楼,开门,回到再也看不见父亲的房子里,房子里还有父亲没有喝完的酒,他感觉父亲的灵魂就坐在那里。
他忽然想起自己写的那首曲子,父亲最终也没能听到的曲子。
现在,刘柯决定不走了,他相信那场大雨抹掉了他曾留在西郊的任何痕迹,一场雨送走了他的父亲,一场雨留下了他,真是讽刺。
他摸着包里鼓鼓的一沓现金,再次出门,十几分钟后,他就站在了琴行的门口,透过玻璃窗看里面模糊的人影,还是有点犹豫,心里没底。
“是刘柯吗?”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刘柯的沉思,他看见罗叔站在门口,一脸与上次相同的精准的笑容沉浸在烈日下,影子斜打在的地上,从琴行的门口一直拉长延伸到刘柯的脚下。
“真是刘柯。”罗叔说,“快进来。”
刘柯踩着地上罗叔的影子,走进琴行。
尽管罗叔的这家琴行已经开过很多年,但刘柯没怎么正经来过,他的父亲会避免带刘柯来这里,理由也很简单,怕他罗叔碍于朋友关系,给他们最低价格不赚钱,父亲最不喜欢占别人便宜,特别是亲近的人,刘柯想,现在看来,父亲是多虑了。
刘柯在琴行坐下,听着头顶幽幽传来的柴可夫斯基,看着罗叔泡茶的背影,他此前对这个人的怨恨忽然神奇地消失了,确切地说,他对所有人的怨恨都消失了,他感受到一种内心的平静。
罗叔端着杯子过来,放在刘柯面前。
“尝尝这茶,新到的。”罗叔说,“你爸以前就爱喝这个,每次我拿到就给他送去点。”
刘柯不记得罗叔有给父亲送过茶,父亲好像也不是爱喝茶的人,他更喜欢喝咖啡,对世界各地咖啡豆品种如数家珍,但刘柯不介意,他觉得也许只是罗叔给父亲送茶的时候自己刚好不在家。
“我昨天还想起你来着。”罗叔接着说,“没事就上你罗叔这来坐坐,咱们都是一家人。”
刘柯甚至有点感动了。
然而,刘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有点尴尬地沉默着,只能一次又一次端起茶杯,沿着杯沿小口喝,每次放下茶杯的时候,都看见罗叔用相同的笑脸注视着他。
“吃饭了吗?”罗叔问。
刘柯没吃饭,一上午都在出租车往返的路上度过了,他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正好卡在琴行里两首乐曲中间空白的安静中,显得尤为清晰。
“吃过了。”刘柯说。
“哦。”罗叔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刘柯双手在桌下握了握拳,下定决心,抬起头,回应罗叔的笑脸。
“罗叔,我有个事。”
“说,孩子,什么事?”
“我那把小提琴……”刘柯支支吾吾,继续说,“我想把它……”
“不卖了?”
“对。”
又是沉默,刘柯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但确实给人添了麻烦,他的父亲就是一个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这个性格也遗传给了刘柯。
“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罗叔说。
“怎么了?”
“那把琴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刘柯很惊讶,“这么快?”
“是把好琴。”
当然是把好琴,刘柯心想,而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几把琴之一,真正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他带回来的这一万五千块钱。
“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刘柯问。
“昨天。”
现在刘柯明白为什么罗叔说昨天想起他了,并不是我值得被人想起,刘柯心里说,而是我能换来的钱。
罗叔的笑容依然精准地挂在脸上,仿佛那就是他本来的模样,或者,一副出门时佩戴的面具。
“是谁买走的?”
罗叔说,“顾客的身份咱们是不过问的。”
刘柯很沮丧,他有想过罗叔会不愿意让他将琴赎回,或者,加一点钱才行,但他没想到那把价值不菲的琴会这么快就找到买家。
但是刘柯也知道,罗叔说得是对的,他没理由去过问买家的身份。
“但那个买家的身份我倒是知道。”罗叔突然话锋一转。
刘柯的心中再次燃起希望,对呀,他想,能去买这把琴的人,肯定都是从事音乐行业的,那罗叔能认识也是在情理之中。
“是谁?”刘柯问。
罗叔笑而不答。
刘柯明白了,罗叔是怕自己去找那个人,然后说服对方把琴退回来,自己再用当初卖这把琴的钱赎回,一来一回,会让罗叔已经赚进口袋的钱全部吐出去。
“你放心,罗叔,我自己找他商量,不会再过你手。”刘柯承诺。
“我不是这个意思,孩子,你要是早说你舍不得,叔把琴还给你都行,我不愿意从你身上赚钱。”
罗叔说得情真意切,但刘柯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是因为自己已经赚到钱了。
“那是什么原因?”刘柯追问。
“我不建议你去找他。”罗叔仿佛看穿了刘柯之前的想法,接着说,“那人不是咱们这行的。”
“不是做音乐的?那他是干什么的?”
罗叔继续笑着,缓缓开口,对刘柯讲述了那名买家的形象,说话的语气,以及整个人所呈现的气质,最后告诉刘柯,他是在买家走后,才想起自己曾在电视上见过这个人。
刘柯沉默地听完了罗叔的讲述,他发现罗叔在讲述的过程中,笑脸逐渐消失了,目光也变得锐利,仿佛要将刘柯穿透。
刘柯狼狈地起身,碰倒了桌上的杯子,半杯已经凉掉的茶水泼洒出来。
“可惜了。”罗叔盯着流下地面的茶水说,“可惜了。”
刘柯无声转身,如行尸走肉般来到门口,推开琴行的玻璃门,外面烈日当空,使他无处遁形。
身后,再次响起罗叔的声音。
“不过我没跟他说琴是谁卖给我的。”罗叔喊道,“我觉得没必要说。”
刘柯停顿了一下,穿过马路,走入小巷,又走出小巷,来到另一处街头,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火车站。”刘柯在上车后说。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倒退,刘柯的脑中不断回忆起罗叔对那名买家的描述,他知道,买走他小提琴的人,就是宋大龙。
*
“你信佛呀?”
刘柯一阵恍惚,在卡车一个突然的刹车后,他的身体剧烈前倾,没系安全带,险些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
刘柯紧张地将安全带系好。
开车的司机却不以为意,冷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刘柯的谨慎,接着又抱怨前车速度过慢让他错失了闯过黄灯路口的时机,“真他妈肉。”
司机名叫大猫,他告诉刘柯,这个外号是因为当年跟人打牌的时候藏过一张牌。
大猫摇下车窗,响亮地对着外面吐了一口浓痰。
接着,大猫指了指自己黑黢黢的锁骨部位,“这儿,”他接着对刘柯说。
刘柯意识到是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佛像漏了出来。
“戴着玩。”刘柯将佛像吊坠重新塞进衣服里面,抬头看着红灯倒计时,还有不到半分钟。
“你要信佛还行,不信的话那玩意不能瞎戴。”大猫煞有介事地说,“邪性。”
“是吗?”刘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可不咋地。”大猫继续说,“我跟你说,你得命硬能压住才行,压不住就完犊子了,我以前一个那啥——就算朋友吧,就瞎他妈折腾,非得往背后纹个关公,感觉自己挺尿性的,最后你才咋地?”
红灯变成绿灯,大猫说着,又对着窗外吐了口痰,起步穿过路口。
“怎么了?”刘柯问。
“骑摩托摔死了。”大猫说,“那天老邪乎了,他那新车,一点毛病没有,在山路上骑,路面也干净,没有积水,接过他就是打滑,整个翻出去了,等人后来发现的时候已经烂差不多了。”
“这跟他的文身有什么关系?”
“我不说了吗,压不住啊。”大猫说着,一边单手握方向盘一边点了根烟,“有的事儿你得信。”
“哦。”刘柯也打开了自己这边的窗户,让烟雾能出去得快一点。
“你那玩意啥材料的?玉的?”
刘柯知道大猫还是在说他的佛像,但他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
“你那个坠儿。”大猫说着又指了指自己胸前,“摘下来我看看。”
刘柯犹豫着没动。
“咋地,塑料的啊?不好意思给我看?”大猫催促,“赶紧的,我瞅瞅。”
刘柯无奈,只能将佛像吊坠从脖子上取下来,递给大猫。
大猫叼着烟,单手接过,拎着挂上悬于头顶,透着阳光观察。
刘柯看着吊坠被大猫举起来晃晃悠悠,脑中忽然闪过一瞬刺痛了他的画面,想起第一次看见这个吊坠的雨夜,这个佛像也是被悬挂着晃晃悠悠,不过是拴在了车内后视镜上。
后来,刘柯就是靠这个吊坠再次找到了那辆出租车。
他将这个画面驱逐出自己的脑海的,雨夜在刘柯的面前再次变成了明媚的白天。
这是刘柯来到沈阳以后所经历的第一个夏天,也是他停留时间最长的一座城市。
此前,刘柯也在一些城市里短暂地停留过,但从没超过一周,他漫无目的地逃亡事实上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计划,他不止一次侥幸地以为只要离开自己生活的城市就可以了。
但是刘柯很快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他知道宋大龙买走了他的小提琴以后,刘柯明白了,那个不修边幅的警察将会像个影子一样不停追逐着他,永远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那些新闻里的报道不能当真,媒体像他自己一样对调查进展知之甚少,警察——或者就是宋大龙,正在暗中接近他。
但刘柯也感觉到,自己至少这段时期是安全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按道理讲,宋大龙已经去过琴行买走了他的小提琴,那个老罗嘴上说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老罗的这句话有着明显的威胁意味,刘柯知道,老罗在诈他),但是那个人的话现在一句都不能信,而且,宋大龙显然已经不需要老罗再给他什么信息了。
可是宋大龙怎么还没抓到我?
当刘柯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正在西北一座县城的网吧里,里面乌烟瘴气,机器老旧,登个网页都要卡半天,刘柯等着电脑缓慢地加载出他所搜索的与宋大龙有关的信息,半天以后,搜索接过是,没有信息。
刘柯很沮丧。
他不想就这样下机,还不到五分钟就走,会显得自己目的性太强,容易引人怀疑,但刘柯也知道,可能根本没有人在意他。
他也不会打电脑里装载的那些单机游戏,只能戴上一个又脏又破的耳机,打开网页听歌。
柴可夫斯基,贝多芬,海顿。
刘柯一个个听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清楚刚才浏览记录,于是又切回网页,宋大龙,他再次听着那个名字。
贝多芬激昂的乐曲在他的那种回荡。
宋大龙。
刘柯想起来了,那个被他杀死的出租车司机也姓宋。
忽然间,一阵激烈的鸣笛声传来,将刘柯从回忆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