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村小里面的初中班
幽默作家2024-06-06 13:501,789

   不过他心里十分清楚,考试升学是他这一辈子中最没有希望中的希望。

   1977年的春天,田虎文在区上的普通高中学校,也就是现在读高中的地方考过一次学,神奇的是竟然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1977年恢复高考。推荐读大学的日子没有了,就是说村干部、镇干部、街道上那些居民的狗崽子们,不考试只推荐就能读大学的好日子永远没有了。他们考试时大多脑袋搭拉着呈半傻瓜状态,不知如何下笔,所以他们至今都在怀念不考试就可以轻松让他们上大学的毛主席。而占全国人口80——90%乡村穷棒子的孩子们,终于可以从被压迫被封锁的乡村巨大闷臭的裤裆里,探出天鹅一般雪白美丽的长头来呼吸自由公平的空气。只要学习顶尖考上大学中专,就可以一下飞出裤裆,摇身一变当穿西服的县干部。

   村干部们恨考上大学中专穷棒子的孩子们要死,又不敢咋的。他们又不敢恨中央,绝对不敢说恢复高考是国家最臭的决策。最后只好恨自己,然后把不好好读书学习成绩奇差的儿子,摁在柴堆上用打牛鞭往死地抽,聊作解气。

   本来自隋唐以后科举考试,华夏大地上穷棒子的孩子们都有这个机会,历史上突然有一段时间,他们没了这个机会。如果有这个机会,现在许多社会底层脑袋聪明的泥巴匠、木匠、算命子、江湖医生甚至诈骗犯,他们一些人的命运本来应该是集团公司的总工程师或者大学教授、研究院的研究员与科学院的科学家。

   好在这些乡巴佬不懂这些,一生甘于自己贫困的命运。不然全国所有的算命子江湖骗子集合起来示威游行要求赔偿,那还真是件天大的麻烦事。

   1977年的考试定在春天。田虎文报名参加了那次考试。根本没复习,也没书复习。他不知道在试卷上做了些啥。他只有两个印象最清晰,考试前整个学校好像全部都是人,许多都是满头白发的中年人;考试回去时,路上就像过年一样拥挤,前后看不到头,一个有七八个公社十几万人的区,不知道有几千人几万人参加了这次考试。他有个最清晰的印象,考试前,一个满头白发一嘴黄焦牙的粗壮老青年,在教室外连续抽了几支烟,仇恨地看着考试的一大片人。田虎文看着他仇恨的眼睛想,也许他想把考试的所有人都杀了,他一个人考试,然后百分百考上!

   田虎文的奢望是考上县师范学校。结果与他有点关系,九月开学了他还没有接到录取通知,他知道只与他抓挠出的白雪般飘落的头皮屑有点关系。

    

   村小在四五里地外的村委会驻地。村上从小到大他来过上百次,买盐舀酱油醋卖废铁烂胶鞋买糖啥的。村上有一棵三四人才能合围的银杏树,他觉得这棵巨树有一百米高。秋冬时节满地掉的黄叶,美得让他心惊肉跳;然而捡起在手中挤出当中的银杏果,那臭味胜过了世界上所有最奇怪的脚臭。

   世事就是这么怪,许多表面美丽的后面,一片烂疮;而一片癞皮狗般丑陋表面的后面,恰好深藏金玉。

   印象最深刻的是,很多次发烧来村上找已经六十多的赤脚医生黎老师看病。黎老师说,发烧吗?他说是。黎老师就拿一小瓶青霉素出来,用什么水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摇匀稀释,吸满针,一家伙在他的手臂上扎了进去。记住,根本不皮试。他再昏头昏脑地回来睡在床上,几次走在回家的石桥上差点因为晕眩摇晃栽进河里。日怪的是那时候人命太大了,野蛮的黎老师对任何人打青霉素都不皮试,一家伙扎进去,从没听说打死过一个人。一二十年中黎老师也许打死过几个人,不过死者家属可能根本不知道是可以救命的青霉素过敏整死的,是死人的阳寿尽了,打了那么好的青霉素却在床上乱扳,按都按不住,最后脸青面黑呼吸急促四脚一伸,哀哉短命。

   黎老师所以平静地坐在村卫生所救死扶伤,经常不做皮试地扎青霉素,可能他老人家也不知道用青霉素打死过多少人。

   村小里面有一个初中班,他是听已经在小学里面当民办老师的黄天洋父亲说的。村长眼光远,不但把黄老师提拔起来当村小民办老师,还将女儿嫁给了他的大儿子。村长的外孙后来果然不同凡响,基因优秀,考上了军事学院。田虎文打着空手赤着脚来到村小,下课时走进了初中班想报名。让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住在他们队里上边,姨娘的儿子表哥刘汪洋,正坐在黑板前面的讲台上。原来已经几年在队上地里不见的他,在这里当民办老师,因为他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

   他说:“表哥,我想读书。”

   表哥看着他,笑嘻嘻地问:“读书?”他大概不相信。然后说,“读就读,我马上给你报个名。”

   表哥在表上写了名字,就把他安在了最后一排。田虎文啥也没有地就听了第一节课,听得脑袋里啥也没有。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大青猴,从树林上突然掉进了教室,面对写满了代数的黑板,真不知道人类在搞些啥破事如此为难自己。

  

继续阅读:第八章 嫉妒天才数学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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