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墨府所有人都未睡,虽说已经让各自回屋,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谁还有心思入睡。
一想到有这么个可怕的杀人凶手可能在自己身边,莫说他们,连我也没了睡意。
如烟帮我铺好床铺,我拉住她的手,道:“如烟,今晚陪我一起睡吧。”
如烟道:“姐,怎么了?”
我手指颤抖了几下,道:“不知怎的,我心里不踏实。”
一想到柳儿的尸体,和我看凉秋的异常,我的心猛然间绞痛一下,总觉要有大事发生。
如烟在我一边坐下,点头,道:“好,如烟陪着小姐。”
早上水上居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宋梓潼自从昨日昏了后一直到现在都未醒。墨军华与局长有些交情,局长便允许他出去忙银行之事,墨府死了人这事并不打算声张。
墨府所有人都被囚禁在这里不能出去,一直到事情调查清楚为止,我早上我见到不少士兵来回出走与墨府,整个墨府的气氛变了,所有人心惊肉怕,生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什么事让这件事情怀疑到自己头上,都是提心吊胆的做事。
中午时分昨日的局长找我,说得了墨军华的祈求我可以出去一趟,凉秋的病情貌似已经到了不能耽搁的地步。
我在墨府也是闷的慌,便出了墨府,这次出行局长派了两个人跟着我,说是保护我的安全,倒不如说是监视。
车缓缓行过连城街市来到码头霍谷地盘,这里连着轮船,不少工人正在卸货物,一袋子一袋子的从轮船上搬下来,或者搬上去,都是体力活,这些人汗水流了满面,也不能偷懒,一旁会有看管的人拿着皮鞭子看着,若是谁动作慢了点,偷懒被看到,那可是会被狠狠抽上一顿,轻者伤残,重者则是可能要了性命。
风也大,有些冷,在等霍谷手下传报给他期间我看了一会儿,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既然来了这便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十分钟后霍谷来了,许久不见他一身长袍,带着金丝边眼镜,大拇指上一碧色的扳指被他不停转动着。
霍谷笑意慢慢的迎我,道:“怎么是姨太太来了,墨老爷怎的没来?”
我笑道:“家中有事,爹抽不开身便让我来。”
霍谷是不知道昨日墨府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是银行问题耽误了墨军华。
霍谷笑了声,便让道,道:“什么事屋里说,外面风大姨太太着凉了可不好了。”
我微附了身子,走过梯道,穿过码头,来到霍谷居住的院落。
颇大的院落里花草树木繁多,本就是个春季,在这里青葱墨中,比如今死气沉沉的墨府不知好了多少。
丫鬟上了茶水,霍谷与我对坐,这人脸上从我第一次见他到如今脸上的笑意仿佛从未变过。
慈祥,和蔼可亲,可又带了几分深透人心的魄力。
毕竟是老油条,我这晚辈在他面前无论再怎么装作镇定也免不了逊色许多。
我心里出了不少汗水,不自觉的紧张起来,还好如烟在我身边我才放心了些。
许久,霍谷才道:“来拿药?”
我点头。
霍谷挑了眉头看我,道:“你这女子还真特别,按理说这凉秋应该是你情敌,怎的还为她来我这里拿药?”
我道:“这总归是两码事,我若是拒绝了难免落人口实。”
霍谷笑了声,从怀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子装的黑色药丸,约摸有十几个,小拇指般大小,我想那便是墨军华要我求的药了。
他道:“这个就是。”
我伸出手要接过,嘴里刚说出一个字“多”,霍谷便动作极快的收回手,我的手也落了个空。
我不解的道:“三爷这是何意?”
霍谷笑,道:“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我这里会有凉秋的续命药?”
我摇头:“不想知道,不感兴趣。”
霍谷晃了下手中的玻璃瓶子,里面的药丸似有一颗破解了,洒出不少里面的药,随着霍谷又一次摇动,原本白色的药竟是变成了人血的鲜红色。
我目的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一瓶子的血红,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霍谷将瓶子放在桌上,纸窗透明,更显得瓶子里红的渗人。
他道:“这可是用人肉做的,一些足够一个孩子大小的手掌了。”
我心里打了个寒颤,看着这瓶子我近乎失声。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告诉我这些我做什么?”
霍谷道:“看你这孩子可怜,什么事都不知道,要想拿走这瓶子药可要用自己的肉换取。”
我无声干呕,身后如烟警惕的将我护在身后,呵道:“三爷,姨太太只是遵循老爷的命令拿走凉秋小姐救命的药,至于这老爷没说,我家姨太太也没必要知道。”
霍谷看了眼如烟,脸上依旧是笑意满满,只是说出的话却与他的笑意十分不符合,道:“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以往墨老爷会给我一万大洋购买这瓶子药。”
他笑了声,又道:“听说墨家银行接连出事,现在莫说一万大洋,恐怕五千大洋都拿不出吧。”
如烟死死咬着唇,道:“这药我们姨太太不要了,不要了总行吧。”
我低着头,缓了片刻,抬眸看霍谷笑容璀璨,吸了口凉气,道:“墨家的事是您做的吧?”
如果不是霍谷后面捣鬼,他怎么会这么清楚墨家现在的状况,这事关墨家前途墨军华怎会向外随意透漏此事,霍谷知道的这么清楚,只有一个解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做的。
墨家出事,墨军华借钱无门,连城人落井下石。
霍谷笑道:“不错,你还不算笨。”
我咬着牙,道:“为什么?墨家与三爷你的交情一向不错,何苦这般费尽心思毁了它?”
霍谷总算敛了一张笑意满满的脸,眸光阴沉,道:“那也是表面的,我霍谷与墨家可有不共戴天之仇,老子忍了多年,终于等到今天,这次墨军华,墨家,老会让他们都玩玩。”
“你这么恨墨家,到底是为何?”
霍谷道:“十年前连城最富有,最有威信的不是墨家,而是我们霍家,连城霍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外人提到都是闻风丧胆。可墨军华那个老狐狸在一次连城瘟疫中与我我爹商议治疗对策,明明是他自己对策出了问题,害死了不少连城百姓,可他却将这事嫁祸给我父亲,一夜间我们霍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名誉俱损,而我爹伤心欲绝上吊自杀了。我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一夜从天上坠入地狱,一无所有。谁能懂我的恨。”
说到最后霍谷双目赤红,没了往日的儒雅,给人一种地狱归来恶魔。
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霍谷再恨。再不甘心,那也只是他与墨军华的,与我无关。
我低了头,道:“这些……告诉我做什么,我不想知道。”
霍谷大声呵道:“让你知道,让你这些瞎了眼的人知道,墨军华是个怎样的伪君子,今天他明知拿不出钱来取药后果是什么,还是让你来了,他墨军华,就是个畜生,没人性的畜生。”
我凉凉的吸了口气,道:“就算他有再多错,你也没资格骂他,毕竟你骗了他这么多年,当傻子一样玩弄他,他明知你是你父亲的遗子,却还是这般好吃好喝的待你,想来对当年的是也是愧疚。”
霍谷一把将桌上的玻璃瓶子摔在地上,“噼里啪啦”一声震耳的躁动。
他伸手想抓我的手臂,如烟一个反身挡住了他,墨军华道:“你难道不恨他吗,为了一瓶药,他想让你死?”
我看他,道:“我对他从未抱有过什么幻想,你方才不是问我懂不懂一无所有的感觉,我懂。那几天我孩子没了,父亲死了,暮雪没了,墨然娶你宋梓潼,我冒死调查墨然母亲死因。遍体鳞伤的回来,却看到墨然与凉秋在一起。在墨府的这年里我什么都经历过,所以对什么都免疫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因为,这里,凉了?”
其实细细想来还是有几分心凉的,毕竟前几天墨军华还曾对我敦敦教诲,说些话,不过一瞬间便为了一瓶子凉秋续命的药要我死,明知拿这瓶子的药代价是什么却还是让我来了。
曾经我尊重的长辈背后竟是如此一个人。
害死霍谷父亲,弃我与不顾。
许久,霍谷才道:“我没准备刻意为难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上看的简单,就像凉秋,我明明从未与凉秋有过交往,为何会有她续命的药。”
我笑道:“不感兴趣,不想知道。”
霍谷告诉我这么多这次是真下定决心要毁掉墨家了,并且有十足把握,若不然也不会告知与我。
霍谷笑了声,没了方才面目的狰狞,温润的笑着,道:“药已经没了,凉秋死了才好,那等贱人活着也是浪费,你走吧,将我的话带给墨军华,让他好好想想当年之事。”
离开码头,我仿佛失了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如烟怀里。
如烟扶住我,气不平的道:“老爷怎么可以这样,明知小姐必去有危险,还要小姐前来。”
我看着身后一直紧紧跟随的士兵,只是微微垂了眸子未回如烟的话,快步回了墨府。
墨军华显然是不在府里的,银行火烧眉头,加上之前走私军火之事虽说被澄清,到底也是给墨家清白画的上了一污点,信誉大不如从前了。如今出事,一半人选择冷眼旁观,令一部分则是落井下石,帮墨军华的能有几个,并且霍谷在背后操纵,今日来看已是大局已定,墨军华现在知道也是晚了,无力回天。
下人告诉我宋梓潼父母来了,说定要有个好解释,宋梓潼怎么疯了的。
那日宋梓潼被吓昏后,第二天莫名其妙的便疯了,神志不清,仿佛有了心魔,见到谁都是一脸惊恐。
这件事情墨军华是兜不住的,墨府有不少线人,便将这事告诉了宋梓潼父母,张晓慧可就这么一个闺女,现在在墨府宋梓潼却莫名其妙的疯了,张晓慧的心情足可以想到。
水上居气氛萧索,张晓慧端坐在大厅,脸色苍白的难看,她的一侧站着不停咳嗽的凉秋,屋子里头发凌乱,傻笑的人正是宋梓潼。
我走进去冲张晓慧行了礼,张晓慧冷冷看我一眼,道:“希望等亲家回来能给我一个好解释,若不然这事没完,绝对没完。”
就这两句话足可以看到张晓慧的怒气。
我看了眼真是疯了似的宋梓潼心里也是奇怪,不过是看了具尸体,被吓了一跳,怎的好端端变疯了。
我道:“昨日墨府死了人,是少奶奶的贴身丫鬟柳儿,少奶奶看到了尸体被吓昏过去,醒来就疯了。”
张晓慧惊讶道:“柳儿死了?”
我点头,道:“昨日不知被人用利刃割断了脖子死的,这件事情警察已经着手调查了,并不打算声张,所以没几个人知道。”
沉默片刻,张晓慧恶狠狠道:“就因为这我女儿便疯了,你们骗傻子呢。”
我道:“夫人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变不了这个事实。”
张晓慧看了眼凉秋,冷笑道:“鬼知道这女人回来了你们在府里怎么苛待我女儿的。”
我浅笑,道:“这个依少奶奶的脾气和脾性,受不受委屈夫人你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你什么意思?”
“阿妩的意思很明白了,有些事情说透了就没意思,夫人自己明白就好,阿妩不再多言。夫人怎么闹事也好,阿妩提前说一声这府里可有不少警察,夫人若想落得个市井泼妇的名声就尽管闹腾好了,总归少爷,老爷现在都不在家,夫人就算闹的满城皆知,阿妩也给不了夫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张晓慧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难看,平衡其中轻重,她这等在商场上纵横这么多年的,不比我清楚的多。
半晌,张晓慧盯着宋梓潼乱跑的身子,眼里的疼惜不言而喻。
我也懂张晓慧的心情,唯一的女儿莫名其妙的疯了任谁也一时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