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翟老师，这玩笑不兴开啊。”
张山画的笑里，几乎有些疯癫的迹象。翟峰并不清楚原委，皱着眉有些嫌弃。
“谁跟你开玩笑了？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张山画用尽力气装作正常，双手撑在桌子上，避免颤抖，问道：“老师，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翟峰见有了听众，掩饰不住得意地双手交叉在胸前，说：“就是八月初的时候，她当场杀人啊……”他还没说完，举起震动的手机查看，“哎，群消息，你知道吗？刚刚我们学校门口闯进来一辆车子……”
张山画浑身绷紧！
他面无表情，哗啦哗啦地把石桌上的材料全都塞进怀里。
翟峰皱眉，划着手机，说：“这还发了个视频呢，据说保安都没拦下来，我看看，这车是银色的，不知道进来之后停在那儿了，哦，还有个视频，据说拍到人了……”
张山画浑身汗毛立起，拎起包就快步走了，说：“老师我先走了。”翟峰还低着头看手机，张山画越走越快，冲到停车位旁边，大力拉开车门，东西胡乱一甩，就坐了进去。
张山画在后视镜，看到翟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辆车，手指着这车朝这边走来，他立马加了油门，疾驰而去！
银色越野车在公路上飞驰，行人车辆、绿植标志全都被抛在后头，耳边只有车行的噪音，面色苍白的张山画紧握方向盘，脸上一片空白和麻木。
吴浅被判了死刑。
她怎么可能会杀人？杀的又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能继续信任这个人吗？
档案里的红字浮现在张山画脑海中：【中学，记大过，把同班同学从楼梯推下，造成他严重骨折受伤，认错态度恶劣，具有强烈的主动伤害他人的意愿。】
初中就记大过，故意伤害同学，强烈伤人意愿……
可是其他片段又涌入脑海。
“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最有能力帮助彼此的人，现在我们就是盟友了。”
新闻里【热射病】的标题铺天盖地，照片上，脸上缠满纱布、身上全是管子的吴浅躺在床上。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吴浅！
他的车开到警察局前停下，孤身下来，说自己是当事人，就越过警卫往里走。爬上楼梯台阶，比平日更长，比平日更累。仰头看去，警徽如长河落日，高高挂在建筑最显眼的地方。他忍不住朝它祷告。
“你说的这个人……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张山画嘴唇干裂发白，深深的黑眼圈。
“我想见她，我就是想知道她在哪儿。我是她的亲友。”
警察从正在翻阅的文件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说：“群会女子监狱。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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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通着风，空气也挺舒服。吴浅吹着热乎乎的馄饨汤，在冷空调里，小口地用勺子品鲜，心里轻松了太多，她对着杨宇星眯着眼睛笑，呲出牙齿，惹得对方也笑。
张山琴被救下了，小羊也被救下了。经历了两次循环后，这次终于成功了。吴浅恍若隔世，只想吃好面前的这碗馄饨。
“你那个同事是从哪儿找的大师？算得这么准吗？”
“不知道，反正他特别相信。”
馄饨溢着面香和肉香，香油和小葱的气味勾得人胃口很好，紫菜和鸡蛋碎末也很可口。吴浅一口一口边吹边咬。
“胃怎么样了？”
“好些了，还有点不舒服。”
“你要说的特别重要的事是什么？哪里受伤了吗？”
吴浅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在肚子里把想好的答案来回自问自答了几遍，皱着眉头说：“我遇上渣男了。”
吴浅放下筷子。双手离开餐桌，放到自己腿上，低头看着碗里。
她必须把杨宇星留在家里，直到今天晚上8点过去。
可是，人说人间至喜是失而复得，吴浅此刻就是见证了挚爱的起死回生。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吴浅恰恰是救下了一个可怜的女人，把她还给了为她愿意放弃一切的家人。
一切尘埃落定，没有巨大的威胁了，吴浅知道自己应该演得更逼真一些，但此刻实在憋不出泪水，只能尽量低下头苦着脸。
杨宇星情绪一下子上来了，激动地问：“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
“我……”吴浅抬起头，看着杨宇星少有的那样担心惊恐，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伤害她的人给撕了，心里下意识涌上不忍，那句“我没事”就要脱口而出，被她硬生生咽下去了。
“我遇上渣男了。他……跟我确认关系之后，借了我一笔钱，就断联了。”
“多少钱？”
“一万。”
“他对你做什么了？”
吴浅高估自己了，她真的无法对着杨宇星的脸，跟她说“我跟他睡了”，但是她硬着头皮移开目光，道：“我们发生关系了，男女朋友关系。”表达的是一样的意思。
杨宇星瞬间瞳孔放大，血液凝固，拳头死死攥紧。她没说话，伸出手，吴浅心虚地把手放在她的手心。任由杨宇星握着，抚摸她的手背，偏过头，细细观察吴浅的表情。
“他是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吴浅也没有想到，对着杨宇星说谎的自己，竟然是如此慌乱不堪，丝毫不比平时那心思深沉的时候，只能靠打好草稿的逻辑继续讲下去，“我真没想到有这么卑鄙的人……”
说着说着，竟然说不下去，因为她自己也觉得说得太生硬了，于是立马换一个表达方向。
“我好想你。我们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你也很久很久没有来我家了……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出门……可以、陪我一天吗？”
吴浅闭着眼睛，硬着头皮说出这段话。杨宇星绕过仿木的桌子，磕到桌角顿了一下，走到她身边，把吴浅抱在怀里。
就像她每次在学校、在老家、在任何地方，每当着急地朝吴浅奔去，总会撞到边边角角。直到她们一起游泳的时候，吴浅才发现她腿上的淤青。因为，即使小羊磕得生疼，却总是毫不顾忌地选择继续奔向她。
这个怀抱让吴浅差点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绪。她的手轻轻去揉小羊的膝盖，在小羊看不到的地方，伸出手拽着她的帆布袖子，粗糙的质感在她指尖，带来久违的安心。
对不起骗了你。
她用谎言，换来一个最真的拥抱。这个拥抱，将会是她们平静生活的开始。吴浅眼眶生热，却在小羊松开她时，露出一个粉饰太平的浅笑。
看着杨宇星眯起的眼睛，弯弯的细眉，吴浅想，她会继续努力，她们一定会过上很好的生活。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我们应该花更多时间在陪伴上的。工作、成功没有那么重要。”杨宇星轻叹。
“你今天休息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想吃什么？”
吴浅喜极了，尽力压住心头的高兴，说：“什么都可以，我、我想不出来。”
“嗯……凉面、火锅、鸡翅？”杨宇星点了几个吴浅喜欢吃的，“我来做饭！等着吧！玩儿去吧，去床上看动画片！”
吴浅杏眼愈圆，兴奋得像只小狗，连忙说：“不用太多了，随便做哪个都行，凉皮好吃……很好吃，好久没吃了，火锅也好吃，鸡翅……鸡翅比较好吃。”
杨宇星揪了下她的鼻子，吃吃地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今天心情好！都给你做一遍，就是凉皮得买现成的了，谁让你大懒虫，冰箱里啥也没有。我去趟最近的农工商超市，马上回来。”
在她们上高中之后，杨宇星受老爸启发，不知不觉做了一手好菜，而且喜欢菜品创新，每次吴浅到她家都会被重新惊艳一番。其实，两人最初的友情，正是在学校食堂一顿顿饭里吃出来的。
很久以前，吴浅瘦得营养不良，很不爱吃饭，总是一个人在食堂呆呆坐着，不管当天食堂有关东煮还是披萨，她都是好一会才吃一口。其实不止是吃饭，她干什么都是这副样子。
直到杨宇星坐在了她的对面，一餐一餐地陪着她吃，在她面前吃得自在又开心，那种放松的状态似乎填补了吴浅内心的不安全感，让她也对事物产生了兴趣，动筷子的频率越来越高。
一日三餐，春夏秋冬。
“我去买！”吴浅道。
“不行，一定要我去买，你肯定不知道怎么挑食材。买回来的东西不新鲜，就不好吃了。”
“我会买的，我可以查！再不济你远程视频指导我……”
“不行！你就呆在家好好休息，看动画片啊啥的，哪儿也别去，我马上回来。”
看着小羊笃定的样子，此刻状态极好，吴浅犹豫了下，也不想和小羊说反话坏了她心情，或是让她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她扒着门框，看着小羊拿了钥匙和买菜的挎包，把帽子、雨伞都揣进包里，嘴里念叨着“牛肉丸是你爱吃的，火锅底料要番茄的，不能吃辣……还要加什么丸子？”
“蟹肉棒！”吴浅说。
杨宇星戴上口罩，防晒的帽子、喷雾和袖套，高高兴兴地跟她挥手，说：
“快去看《星际宝贝》史迪仔开心一下！”
那只六只爪子的蓝色外星小狗，是吴浅曾经最喜欢的卡通动物。小时候有好长一段时间，她都用“哦哈呦”来跟小羊打招呼。
吴浅被逗笑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下意识回道：“哎呀都多少年了，我才不看呢。”
说着，吴浅定的闹钟在屋内响了起来，她心下一滞直接回头。到了给张山画打电话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