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画联系不上吴浅后心慌到缺氧,不得不打开车窗,热气刺着眼睛,心中反默记案件的来龙去脉。
如今他下了飞机,出租车马上抵达许诚参加学术论坛的大厦。
他到底该怎么拿到《学术伦理》?如果要威胁许诚,在什么地方更安全?他真的敢对许诚动武吗?他摸了摸包里刚买的电击枪。
出国前,他啪的一声将照片拍在赵程明桌上:“就是李评害的我姐!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他已经跟警方确认了李评就是凶手,但审讯还在进行中,姐姐依旧杳无音讯——只要李评不承认,就完全没有人证物证。
他每时每刻都在奔跑。没有在许诚办公室里找到那本书,收买了几个学生也没查到他的借阅记录。他想到吴浅轻飘飘的几句“我去他家持刀挟持他,他的朋友们不敢动”“他说录像藏在书里”,咬咬牙订了前往国外的机票。
又一次,死亡倒计时。
瞥了眼手机,他该去找九月的吴浅吗?她在上次循环里,是不是跟那个八月的张山画经历了很多?
可她一个字也不跟他说,甚至,她这次直接没有联系八月的他,难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这跟这次通话的异常中断有关系吗?
难道跨时空的电话能不能打通……跟他与吴浅的感情有关?
不,怎么可能。他在想什么!他使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门口的保安果然拦下了他:“您的姓名?”
张山画看着面前的记录表,以为参加学术论坛是刷二维码或者有邀请函,没想到是核对身份证的。掩饰住紧张,他装作一个参会博士生,搬出准备好的说辞:
“我导师是许诚,我名字没上名单,但是他说让我直接进。”
保安犹豫地看着他。
张山画:“可以进去找一下我导师吗?许诚,闵理大体质人类学的博导。我要是没进去他肯定要发火了,大佬脾气都不好。或者你们让他来找我一下呢?”
保安跟搭档示意了一下,一人进去找人了。
张山画突然道:“我先去上个厕所,太急了。”
“欸你人别走啊!你等会再去,他来了等会……”
“不行了,我太难受了先去厕所。你叫他等会在厕所门口找我啊!谢谢!”没等保安同意,张山画直接跑了。
厕所门口很快出现了一个穿西服的身影。
“人呢?谁啊!真是的,懒人懒屎懒尿多。”
下一秒,一个高挑消瘦的男人出现在许诚的面前。他愣了,这是谁。越过男人,他的视线寻找着学生的身影。
“你……”
他被一把拉进了厕所,从监控下消失,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强行捂住了嘴。
“你是……啊!”
厕所门被关上,【维修】的牌子被挂上。电击枪触碰到身体的一瞬,许诚翻了白眼浑身发抖,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抵抗。
“别……钱……”他说不出完整的话,颤颤巍巍地掏出钱包,却掉在地上。
“你的《学术伦理》在哪里?录像的卡藏在那本书里。”
此话一出,许诚吓得面无人色。“我……我没带书……”
张山画的双手掐上他的脖子,青筋直暴。“别耍花招,我知道你对杨宇星做的一切。书在什么地方?”
“书在大厅里,包里,我的座位上……”
张山画又电击了他一瞬,许诚浑身抽搐了一下,软瘫下去。他搜了身。
不在他的身上!他的心沉了下去。
“不要、别伤害我,我有钱,你要多少……”
他狠狠踢了许诚一脚!这个残渣,这一脚是替李老师还给你的!
“我不要钱!把你的录像卡给我!”他拎起许诚,“你现在跟我走到门口保安那里,说服他们让我进会场,然后你回到厕所。懂了吗?”
“你不是警察,你到底是……”
砰的一声,张山画一拳打偏了他的脸,头撞到隔间门板上,嘴角瞬间渗出血来。这是替吴浅还给你的。
他没有时间了。
“你拿到录像卡之后,会放过我吗?这是在国外,你不会放过我的……”许诚恐惧得颤抖,“我们,我们可以谈谈……”
张山画抓起他的领子,手又要掐上去,许诚道:“你听我说一句,就一句。”
“我不想听,你要做的是马上把录像卡给我!”
“你就算报警、这样……打我……也是犯法的……你知道吗,”许诚困难地说,“我、我是无辜的,我跟这件事没、关系……”
“没关系?”张山画的怒火瞬间点燃,浑身都在发抖。
你用下三滥的手段霸凌一个女学生到自杀,赶尽杀绝就为了毁掉证据阻止报警……通过吴浅的语言传递的惨剧全都在他脑海中浮现。明峰医院的那场大火,姐姐的死亡……
“我数到三,你去就去,不去就死在这里吧。”
许诚被吓疯了,看着眼前这个双目通红的男人,求生欲令他死命挣扎起来。
“我去、我去!”
张山画把他拎到洗手台前,冲净了他脸上的血迹,给他戴上口罩,整理了下衣服。戴上手套的他不会留下指纹。
“你家在西环路170号的锦树世家13号吧,你家门口的那块黑色的牌匾该换了。我几个朋友已经守在你家门口了。要是你多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家里人马上就死。”
门口保安对许诚尊敬地点头。“许老师。”
“这是我的弟子,让他进去跑个腿。”
张山画拿起包后开始翻找,那本《学术伦理》终于重见天日。提着东西到了后排出口,他翻出存储卡放到自己手机壳里,拉开上衣拉链把书塞进内口袋。
他也戴着口罩,正扶着许诚往厕所走,走廊上和楼梯上、四面八方就传来许多人跑步的脚步声。
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来?
是下一场会议的人吗?是学生们吗?
还没等他细想,机械上膛的声音就令他大脑瞬间空白,许诚狠狠给了他一肘击,他痛呼出声,撒开腿就开始狂奔!
“砰——”枪击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会场响起了尖叫声。
许诚叫人了。后背被砸了一棒!一阵剧痛,张山画毫无停顿,奔跑着冲下楼梯,后面的人就要抓到他,却抓了个空,满脸错愕。
张山画抓着扶手直接斜跳到下一层!他一手抓着扶梯,一脚踩在墙壁上,整个人横飞在空中半秒,三面白墙各蹬一脚,瞬间就落到下一层楼梯上。他如法炮制,根本没走电梯,层层楼梯,如同飞行。
到了一楼,他继续往前冲,在一楼看守们吃惊的目光中超越了所有人的速度,直接飞奔跳进路边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莫兰机场!快!我给三倍的钱!”
说罢,他放开了捂在腹部的手,鲜血渗出来,赫然是被捅了一刀。腰背和膝盖痛得不行。
果然是老了。当年田径队的朋友干了消防,教他们飞速下楼梯的时候,一堆人一个个玩得都可开心了。
吴浅啊吴浅,我腰要是不能要了,你丫负不负责啊。
下车后强撑着走进机场大门,腹部还在汩汩渗血。
“Doctor……Medical-Room……”他艰难地对一个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女人道。女人吃惊地大叫起来。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陆全!我找到证据了,录像卡在我手机壳里……你们警察能不能快点过来……我在……”
话没说完,大脑一阵眩晕。
“我在兰国莫兰机场……算了,来不及了……我找个相机,录下来拍给你……”
说罢,他才发现周围已经是一大圈人。乘客、医生和机场员工焦急万分。叽里咕噜说的全是英文,他的意识已经回应不了,只记得反复说着“Camera”。
一个相机传到他手上,张山画从没这么感谢因为好奇加入摄影社团的自己。
手机对着相机屏幕开启实时录像,直接传到陆全的手机上。相机终于放映起卡里的内容。怎么这么长?快进、快进。
终于,他看到了吴浅曾经描述的,那个熟悉的场景。
土墙、植被、砖块。一个浑身泥泞的女人躺在地上尖叫,依稀可以看出是城市打扮的衣服,被几个农村的男人按在地上,她大吼着挣扎,疯狂踢踹着他们。
她的头发显出酒红色,而头发被揪住后,终于露出面孔。
是他的姐姐张山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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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链?脖子上?!”开车的吴浅惊呼出声。
“对!”
雷雨交加下,杨宇星被棚中的场景震得如同五雷轰顶,脑海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让她捂住自己的嘴转身就跑。可是两步后,她又转过身拿起相机,颤抖着手疯狂拍照,想保留证据。
女人自言自语般低头嘟囔着,对她的举动毫无反应,就在杨宇星为了拍出她脚上的铁链跪在她面前时,那女人才大大地张开嘴:牙齿,全都烂了,一口空空的牙,掉得七零八落。
杨宇星被吓得相机差点掉在地上,就在这时,几块石头狠狠砸向了她!
她猛回头站起来,才发现是那个小男孩,背上腿上的疼痛让她警惕起来。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她数了一下是六个。这么多孩子,一个人的子宫怎么承受得了?一个孩子脸上露出非常狠毒的表情,简直不像个孩子,狠狠地朝她砸石块,她堪堪躲开。
杨宇星:“干什么!”
她想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腿软得差点跌倒,大脑一片混乱,站立后她指着棚子里的女人问小孩:“她、她是谁?”
这句话不知怎么刺激他们了,男孩上来猛地拉拽杨宇星,其他男孩女孩一起拽住她拼命往外面推,杨宇星吓得半死,挣扎中听见他们大喊,方言里她仍旧只听懂了“妈妈”。她出了家门之后,孩子们朝她狠狠吐唾沫,眼神中全是愤恨。
“记者来过了!”“别想带走我妈!”
她听懂了这两句。
大门关上,大雨滂沱中,她盯着黑门突然明白了。那个被铁链锁着脖子的女人,就是这六个孩子的妈妈。这些孩子们恨任何想把她救走的人。
汗流浃背的她,原本在肾上腺素飙升中几乎失去直觉,在这一刻却突然觉得浑身冰凉,大雨似乎现在才终于落在她身上。
那其他家庭呢?她路过一户户人家时听到的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又是什么呢?瓢泼大雨中,她期盼着的警笛声始终没有出现。
杨宇星没有放弃,身上的伤口作痛,但她捡了根木棍作拐杖,按着原来的路走回去。脑海中完全空白,只剩下为人的本能。她根本没有想自己刚刚才逃出来的问题,才过去了没多久,那个穿着城市衣服的女人应该还在吧?她应该没被拖走吧?
她终于远远看到刚才那伙人还在原地,女人顽强地僵持着依旧躺倒在地。杨宇星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下了河淌过去,血在刺骨冰凉的河水中飘散开,在芦苇荡的掩盖中她绕到了另一侧,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趴在地上架起了相机。
她要录下证据,等警察来了就交给警察!
相机上的红点亮了:土墙、植被、砖块。在这样的背景中,杨宇星发现一个新的男人进入了画面,加入了群殴。令她绝望的是,那个人,穿着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