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窜了出去,皮鞋愤怒地踏在走廊里,边走边喊了一句:“几十年来他都把你当作妈妈!”
江一莉停住了脚步。
只是两秒,就在赵程明以为她要转身的时候,她捏紧手中的Chanel包,继续大步流星地踏着高跟鞋往前走。
赵程明还想抬脚,陆全就追了上来拉住他,怒骂:“你疯了?威胁证人!”
助理双臂张开挡在赵程明面前,着急道:“赵哥,这可不是你最后一个案子!你别犯浑啊!”
赵程明原本摩斯定型的头发此刻散落了,刘海碎发都贴在额前。他双手乱飞,懊恼得不行:
“我怎么能不犯浑?张山画把他老哥亲手交到我手上,结果人都要完了!”
他越说越冒冷汗,自己这下捅的娄子大了。
“要不是我找了江一莉做证人,李评都还不会这么快被扣,完了完了……”帮倒忙了!
谁能想到啊!
赵程明双手抱头,如果李评进去了,张山琴也找不到了,那一切都完蛋!张山画估计能进精神病院!
走出派出所的时候,赵程明在助理的伞下浑身冷汗热汗一起流。
“不对,不对。我总觉得江一莉跟张山琴的失踪有关系!”他这么一串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怎么会这么凑巧?她凭什么凌晨那个时候打电话给李评?她为什么恰好删了通话记录?”
“这没得查啊!一点证据也没有!”助理小钱愤慨道。
赵程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有呼啸声,小钱哎呦一声,连忙从包里掏出一个紫色的圆盒,拉了一次卡后递到律师嘴边。
赵程明气得哮喘都要犯了。猛吸了一口药。
小钱后怕地说:“谁能想到啊,这老太实在太恶毒了……竟然跟我们玩这一套,把我们当刀使!”
“我必须把他姐夫救出来!找证据!我就算把这盘药吸完了也得把证据找出来!不行我再去找师父师姐,什么关系人脉赶紧用起来!”赵律师怒道。
天色已经暗了,两人火急火燎地坐到车里,赵程明飞快地说对策:
“那张警察拍的、李评还原案发衣服的照片,我们发到网上去,把案件大致情况和求助都发上网,记得码掉个人信息,看有谁能给我们些线索!”
“没有时间了,李评过了今晚估计就要到押市局的派出所去了。今晚上咱都别睡觉了,一定把这事解决了!”
“好!”小钱同仇敌忾。
两人咬着牙给张山画打电话,竟然都没打通,只好给他留了wechat消息。这事终归还是要他们来解决,他们可是当事人求助的律师。
夜幕来临,两人和赵程明的师姐都坐在办公室内头痛,翻着资料寻找可疑之处。师姐痛骂了他一顿,过于大意,发现证人不是一心一意向着原告,竟然还放她去跟警察交接!
“这次如果真的闯祸,你得认栽!竟然傻到让证人摆了一道!”
赵程明不服气:“谁能想到啊!我就问你你能想到吗?”
师姐不客气道:“我能!她说靠李评养的时候你就该警惕了,衣着打扮、说话方式……你现在能想到这么多线索,当时就没往心里去?”
“我、唉……”
“你就是太想要那个不在场证明了,就急中出错。”师姐面前的文件摞得比他面前的还高,手刷刷翻得飞快,眼睛时不时看着支架起来的笔记本电脑,满屏的英文。
张山画不知道在干嘛,还是不接电话!赵程明一次次拨打着,突然,接通了!
“喂?”张山画疲惫的声音。
赵律师朝门口走去,交代了几句,电话里传出惊叫:“什么!!”
“被拷走了,有没有搞错?”
张山画也被江一莉气得不行,只说自己现在有急事,这些都拜托赵程明了。
“钱你尽管加,要多少有多少!”
赵程明赫然脸上发烫,他知道这钱是张山画在申城买房的存款,是真正的血汗钱。
他摘下眼镜,难耐地揉着自己的鼻梁。
“不用了,这件事我找自己师门处理。现在缺的是证明江一莉作伪证的证据!我已经发上网求助了,你也找些朋友……”
“叮铃铃——叮铃铃!”座机响了!
师姐和赵程明对视,赵程明立马嘱咐了两句挂断,直接跑过去,手在座机上方顿了一下,稳稳拿起。
“喂?”
“恁是赵律师昂?网上的嘞个。”
是一个女声,带着淮城一代的北方口音。
他紧张地说:“对!是的!”
“俺有东西卖你!俺这儿有个你肯定爱买滴玩意儿!”
“什么东西?我爱买的?”
“那个养母滴。江一莉。”
赵程明这一刻心跳停了一拍。
“怎么买?多少钱?”
“俺在三桥火车站肯德基滴门口,还有半个点儿俺就走了。恁想知道那个老*货的烂事儿就过来!”
“你到底卖什么?”
“电话里不告你,到了再说。”
他的目光和师姐对上了,严肃地对女人说:“你应该知道作伪证的代价吧,如果你是想发横财一定会坐牢的!”
“恁看了就知道嘞,恁带够钱来!十万!”
赵程明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十万,他还没打过律师费十万的官司!
“你这属于敲诈勒索!现在案子影响这么大,你有交出证据的社会义务……”
他还没说完,电话已然挂断。
听着忙音,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助理和师姐。两人摘下耳机。
“走!上我的车!”师姐拎上包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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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炙烤之下,吴浅被拦在宿舍区外,手握着灼热的铁门,焦急万分。她昨晚根本没睡觉,就在这个大门等了一夜,竟然根本没看到杨宇星的影子!
知了简直要叫疯了,一阵阵巨响叫人想要捂住耳朵。宿舍区一进来就是老旧的桥,两边的河面用刺眼的波光回敬太阳,也苦了来往的学生。
当下正值上课时间,门口只有她一人,备份的学生卡在公寓里,她这次没有回去。
汗流浃背的吴浅打着阳伞,眯着眼对保安说:“没有我,我姐搬不了那么重的东西。”
“必须先申请入校审批!”
可是,她上一次进小羊宿舍查到论文线索,明明可以直接进。
她捏起一张闵师大的学生证比在脸边,说:“我就是隔壁的学生。”
“不行。必须老师审批。”保安毫不通融。
“她是我朋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拿着一张闵理大的学生证。吴浅立马侧开一步拉开距离,脑海中一个不可能的念头浮现。
一扭头,是一个消瘦高挑的苍白身影。
真的是张山画!
吴浅惊得皱眉,他怎么会在这里?
要是保安再不通融,她就准备从后面翻墙了。
她昨晚刚刚用速递寄出那封信没多久,半夜,张山画求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照着上一次循环那样把他说服了。按理说他应该已经去救他姐了啊!
张山画刷了下卡就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都没有跟她对视,吴浅默默在他前面通过了人脸识别闸机。
吴浅吸取教训,没有主动开口,而是走自己的路。
这次,见面后第一个说话的人,竟然是张山画。
“你认识我?”他问。
之前吴浅在电话里,把有关他的一切都说了一遍。从张山画的角度来看,何其离奇。
吴浅没回答,直接问:“你姐姐凌晨出门了吗?”
“我尽量拦着她了,可她还是出门了。现在电话打不通。”
吴浅深呼吸。这个唯一能拦住张山琴的节点,依旧没有抓住。
她凝重地说:“你来找我干什么?你不应该在救你姐吗?”
他的眼睛亮得像玻璃,也黑得出奇。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我姐的失踪,跟你姐的自杀,肯定有关联!”
吴浅吃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来没有经历过循环,就一击即中,找准了关键。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的速度只会比我快。可能,只有跟你一起阻止了杨宇星的死亡,才能曲线救国,把我姐的死亡也阻止!”
两人都小跑了起来。
吴浅忍不住问:“你不是浦财大的吗?为什么会有闵理工的卡?”
“我在论坛上找人买的。”
吴浅拿过他手中的卡一看,照片跟他确实有点像,打趣了一句:“本科的时候没少干这种事吧?”
张山画投来吓到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开口,吴浅就说了声“到了”,紧接着压低声音道:
“等会你就守在这栋楼门口,看到这个人的脸就把她拦在楼下,不管是做活动还是什么。我要去小羊宿舍找线索。”
说着,她拿出打印的纸张,上面是杨宇星那位舍友的照片。
一阵铃声响起!从远处的教学区传来。下课了。
单车的铃铛声也渐渐从远处传来,重重叠叠,学生们回来了。
张山画立马紧张起来!他最不会的就是跟人打交道,而且这可是女生的公寓区!可是焦虑地回头一看,吴浅早已消失在楼梯中。
这不是吴浅第一次进入杨宇星的宿舍。她又一次带着口罩和手套,在房间内飞速翻来找去。
抽出那本笔记本,封面上水笔画的小狐狸仍然在朝她笑。她这次直接拉开杨宇星的所有抽屉,疯狂翻找,衣柜大开,在深处寻找着。
被子枕头、床垫、床帘,她没有找到另一半可疑的笔记本。于是她更坚定了之前计划需寻找的东西:
相机。
小羊刚刚直博的时候,她给小羊送了一件礼物,一个富士X-H2相机,上面还找人刻了一个非常小的简笔画小羊。
上一次循环中,她问了杨妈,才知道这个相机没有被小羊放在杉城的家里。她才意识到:这个相机肯定是宿舍啊!
相机能记录的东西太多了。就算什么关键都没有,她也能看到小羊心情的变化,去了哪些地方!
可是翻箱倒柜,怎么就是找不到?
随着跪下疯狂翻找,她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可能性:
小羊应该是把相机藏起来了。
但这不合理啊!
她又打开一个装器械的箱子,寻找着。原因有二:
第一,小羊作为直博生是双人宿舍,读到这个地步,舍友是烂人的可能性很小,偷走相机的概率非常小,没必要藏这么深;
第二,相机可以在她的日常实验和外采中派上用场,应该放在更容易拿的地方才对,即使安置妥当怕碰坏,也不该放在一个这么难取的地方啊。
越找不到,她心中的不安就越明显。
终于!在几个卡着锁的箱子后面,她找到了层层包裹、放在最底层的相机。要不是她把所有东西都乱翻了一遍,根本找不到。
就在那个底部透明的箱子里,被几本书压着。
吴浅心脏怦怦跳,可就在这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