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将母下手(三)
茑萝2025-07-02 19:293,322

章台门,刽子手,大砍刀。

  玉漏看了看眉粗肉肥的大汉,便见宫门高建起来的的监斩台上,一袭雪衣的沧帝拨弄着手心什么物件,杀意敛而不藏。玉漏心下不由呜呼哀哉,眼下沧帝摆明只是拿他做饵引凤主出来,而凤主若是不现身,他便成了沧帝的泄愤工具。

  刽子手的饮口坡子酒,喷吐在大砍刀上,便凶神恶煞地超玉漏走来。

  “陛下,臣有话要说……”玉漏感觉到大砍刀迫在咫尺的冷锐之气,想着自己还没超越尊师就要英年早逝,有些不甘。

  “若是不交代她如今身在何处,你便是多说也是无益。”沧帝冷漠地睥睨着他,看得他没来由地瑟瑟发抖起来。七年来,他一直呆于皇宫,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蛊是否真能让人失忆一生,然,他似乎是太过自负了。哀叹一声,玉漏没辙道:“凤主虽吩咐臣等不再视她为主,但一日为主,终生为主,臣等怎么可以叛主!更何况,臣也压根不知道凤主身在何处,陛下要斩杀臣,臣也不得不死,只是,陛下可否让那些懂养蛊的人照顾臣的虫子呢?”

  “哼,你想都不用想!你的那些破虫子都敢往朕身上种,你百条命都不够杀了,居然还有闲心担心你那些虫子!刽子手,你还等什么?”沧帝横眼扫了刽子手一眼,只见那刽子手手颤抖着将刀扬起。

  玉漏无奈地闭上眼,便听见在场侍卫的唏嘘声:“看,那是什么,有人居然在天上飞耶!太不可思议了!”玉漏立马睁开眼,抬头望去,发现几乎是所有人一致望向高空,待近来时,侍卫马上惊慌地将沧帝围城一团,嚷嚷着:“快保护陛下!”

  玉漏察觉到,沧帝初始胜利在握的那微笑,在发现那偌大的布风筝一样的滑翔翼上只坐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后,那暴戾的怒气都让玉漏不寒而栗。那滑翔翼将近地面之时,小女孩荡开退,翼下便迎风摊开“刀下留人”的布幅来。沧帝的盛怒才得以缓和似的,朝底下人道:“先别伤了那小姑娘,让她过来!”

  小姑娘降落到地面,松开身上的束缚之物,在场之人才惊觉出她奇特的装扮:蜷曲的长发被红丝带随意绑扎于头顶一侧,荷叶百褶领子的红衣裳只有开摆的半袖,之上套了件蓼蓝背心,身下是半截尚未及膝的黑格子红裙和紧贴腿的黑裤子,脚还踏红色皮质垫高靴子,靴上还别有精致可爱的绒花。

  沧帝但见,眉头舒展开来,望着小姑娘,温和地问了句:“小姑娘,你多大了?”“少打听,我可没觉得自己跟你很熟!今个儿我来,就是替人来转告你一声,你要是杀了这人,有人会永远消失的!”红衣小萝莉指着玉漏,鼻子哼哼作响。

  “放肆,哪来的野丫头,居然敢如此放肆!”底下侍卫队队长愤愤地喝道。

  “你才放肆,你们家主子还没发话呢,轮得到你插嘴么?”小萝莉挑衅地瞪向侍卫长,还不忘挤挤眼吐吐舌头。

  沧帝看着她,心情不由晴朗起来:“小姑娘所说那人,就不怕你是有来无回?”“你是要留我下来请吃东西么?那好说,妈咪说了,皇宫里吃的挺不错的,尝尝再走也不迟!”小萝莉屁颠屁颠地穿过侍卫,迎头走到监斩台正下方,笑意泠然:“先请我随便吃个沧流八十九宴吧!穷人家的孩子,实在没见过世面,你就大方点请我得了。”

  “这容易……”沧帝踱步下了监斩台,心情极好地走到小女孩跟前:“不过,你得叫我声父皇。”

  小女孩吞了吞口水,花开灿烂:“父皇!”

  玉漏闻言,冷汗涔涔掉了一地:这是哪门子的骨肉相见哪!

  “那走吧!”沧帝朝小女孩伸出手,也是花开灿烂的笑。小女孩毫无戒心地握住沧帝,似是又想起什么,扬起头问:“那叔叔不斩了吧?要是斩了,妈咪肯定会嘲笑我办事不力的!”

  “告诉父皇你叫什么名字,父皇就不斩那叔叔了。”沧帝眼底怎么好像闪过一丝狡黠。

  “璎珞,林璎珞,父皇呢,叫什么?”璎珞似乎是觉得问名字这回事也是要礼尚往来的,便回问了句。沧帝蹲下身来,语气略带霸道:“父皇姓万俟,万俟玄玙,以后璎珞便不姓林,姓万俟,万俟璎珞,懂么?”

  “万俟?万俟?真难听,还是林璎珞中听些。算了,我就暂时姓万俟好了,回去我再姓林。”璎珞一脸万事好商量的语气,为了那沧流八十九宴,似乎觉得做些牺牲还是必要的。沧帝闻言,不由开怀大笑起来:“傻孩子!走吧,父皇带你去吃宴!”

  三十尺宴桌上,璎珞张开血盆大口努力奋战着,沧帝陪同在一旁,不由想起他和他的星儿在揽月宫共同进膳的那短暂的日子,她也是如此毫不顾忌地开怀大吃,吃到胃腹胀痛也不知教训。每次用过饭,她的星儿就会赖在他的怀里,让他替她揉肚子,还美其名是赏赐他一亲芳泽的机会。她就这样懒懒地在他怀中睡去,运气好还会再在他胸口衣裳上赏些许哈达子。好多时候,他都会溺死在那样平淡闲暇的时光里。只是,在他怀里流口水的那个人逃跑了。

  “父皇,这个丫头是谁啊?”曜司钻进来,如视仇敌般瞪着璎珞,他的父皇明明每日是陪自己用膳的,就今天被这臭丫头搅黄了。

  璎珞手抓八宝鹅腿,横咬口,嘴里塞满肉,胡嘴八舌问道:“父皇,这小美男是谁啊?”一问,沧帝才发现她吞下鹅肉后,垂涎三尺的目标已经转移到曜司身上。曜司被人夸,有些别扭地难为情道:“什么小美男,本殿下是当朝的太子!”

  “哦,那遗憾了!”璎珞吧唧一口,重新咬起鹅肉来。

  沧帝倒是不免好奇了:“璎珞为何这样说?”难道小丫头知道曜司是她的亲哥哥?如此想着,沧帝就听得璎珞轻描淡写解释:“妈咪说了,皇宫里的男人没个好东西,尤其是当今皇帝和太子,要特别敬而远之。”“哦?你妈咪是这样教璎珞的啊?有意思……”沧帝回味着小女孩嘴中的话,却抱着别样一番心思。

  “什么有意思?父皇,她口口声声那个不是好东西的皇帝和太子骂的不正是我们父子吗?您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曜司心里涌起不甘,这小女孩,到底凭什么让自己的父皇容忍至此?要是换平常,那些犯上之人怕早就被拖出去废了!

  沧帝有些好笑于儿子的激动,不由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跟个小姑娘计较个什么?父皇平时教你那么多道理,怎么一下子全都忘干净了?”“父皇!”小曜司扭扭身体,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这回,璎珞倒是放下鹅腿肉,不悦道:“你居然是皇帝!?妈咪说的对,你果然不是好人,居然骗我!?”

  “我几时骗过你了?你要吃沧流八十九宴,我不是在请你吃么?”沧帝有些无奈,大的闹别扭一声不吭地跑了,这小的也开始发飙了,莫非自己的后代都带“别扭”因子?

  “你……你……你是皇帝怎么没有穿龙袍?哦,难怪你让我叫你父皇?你太坏了,我还以为你只是监斩官叔叔,好心请我吃宴,没想到!你这个坏蛋,骗了妈咪还要骗我,我不要再见到你了!”说完,璎珞推开沧帝,直朝门外奔去,下台阶时她拉开身上的轻型滑翔装置,愤愤地飞向宫门外。沧帝一个头两个大,他唤来真具,吩咐道:“跟上她的行踪,回来朝朕禀告!”

  “是!”直具叩首,唰地一声就消失在日暮降临的夕阳中。

  沧帝来到太子宫,发现宫里宫女太监跪落一地,就是不见自己儿子的踪影,便冷声问道:“太子殿下哪里去了?”

  “回陛下,奴才等不知……”太子宫的总管太监跪倒在沧帝脚下,全身上下瑟瑟发抖。沧帝睥了地上奴才一周,冷眼吩咐道:“还不快去找!朕就在此等他,太子要是找不回,你们都不要回来了!”

  “是!”宫女太监皆是落荒逃出沧帝的视线。

  皇城内。洛神街。

  小曜司走得筋疲力尽,肚腩开始强烈地抗议空腹。他走进一家酒家,小二见他一身尊贵,忙热情地招呼:“小公子一人?要不要楼上雅间坐?”“不用,就这里吧!快上些好吃的饭食上来,本殿……公子饿得很!”

  “好咧,这就马上给客官准备!”小二一甩汗巾,就忙碌去了。

  很快,一桌美味珍馐就被端上来,小曜司饿得慌,也没闲暇计较那么多,三下五除二便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净。吃饱喝足了,便直愣愣地立起来,径自朝门外走去。小二见势立马拦到他跟前,毕恭毕敬道:“小公子,您忘记结账了?”

  “结账?结账是干什么?本公子吃你的东西,为什么要结账?”小曜司一脸不解地望着小二,心里直叹:出趟门还有什么结账,莫名其妙的!

  小二一听,立马变脸:“看你穿的人模人样的,原来是吃霸王餐的主儿啊!拿银子出来付账,否则……”

  “否则怎样?”一红衣女子从酒家楼上砸下一锭金元宝,恶狠狠地瞪着小二。小二被金元宝砸到,一时怔呆了眼,没说出半句话。小曜司看向拿金子砸人的红衣女子,星月般的眼眸,不知为何,总让他倍觉似曾相识。

  小曜司鬼使神差地以轻功跳上楼,抓住了那女子的衣袖,仰起头,想说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他陷入深思中,并未察觉到被他攥住的女子局促不安地试图挣脱开他。

  二人似乎角力之中,便听得璎珞的声音从包间里传出来:“妈咪,你在外面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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