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寒地无声。
紫华锦衣袭身的男子揣着明黄的绢帛,刚靠近那巨大的军帐口,就被藏青劲装的精壮侍卫应声拦下:“七殿下,殿下正在休养中,恕不见客。”
“客?本殿下可是皇兄的兄弟,郑七阳你算个甚么东西,居然敢阻拦本殿下?况且……”紫衣男子特意顿了下,扬起揣在锦袖里的圣旨:“父皇让本殿下来传旨!”
被唤作郑七阳的侍卫脸色一滞,忙躬身进去禀告。
虎皮包裹的军帐内,炉火滚烫得炙人,犹如踏入了炼丹的炉子里,多呆一分便会被熔化殆尽。虎皮军塌上躺着一雪衣男子,面容惨白,呼吸微薄,墨如魔魇的发丝凌乱地散在那张绝尘风华的面容周围,竟增添了几分绮丽。
“何事?”雪衣男子未睁眼,只闻那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便警觉地醒了过来。
“这是父皇给皇兄的圣旨,皇兄不妨直接看看。”紫衣男子将明黄的绢帛使巧劲扔了过去,望着他憔悴不堪的苍容,有些于心不忍,不愿再看向塌上的男子。他听属下说,宁次的三座城被屠,他坐在军帐里硬是吐出血来,从此,身子更加单薄无依。他恨这个男子,他宁可看到他怒发冲冠,也不愿看到他弱不禁风,这是很矛盾的问题,或许心里更多地是害怕,害怕一旦那个她知道他此时的景况,那三座城百姓的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
雪衣男子将明黄的绢帛扔到一侧,只是含笑抬眸睥睨着他:“不过就是让本王去俘了朱雀新登基的女皇来,有什么值得看的?不过,本王倒是好奇,若是我当真将她俘来了,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恨自己无能被紫贵妃威胁?”
紫衣男子心头一耸,这个男人竟是甚么都知道!不过,屠城的事就算知道得再清楚也无用,那个人是不会相信他的,这点自信,他自己还是有的。
“怎么,这么快就懒得和本王说话了?还是,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雪衣男子慵懒地从塌上滑下来,突如其来的温差让他惹不住咳嗽。身侧的郑七阳忙拾起榻上的雪狐裘衣,轻轻披覆在自己主子身上:“主子,小心身体。”
紫衣男子浑身不觉舒服:“既然皇兄甚么事都清楚,皇弟有何必浪费唇舌在您面前丢人现眼呢?皇弟只是奉劝皇兄一句,夺人的东西迟早是要还的!”
“本王可不记得有夺过皇弟甚么东西!莫非是这种进攻朱雀的先锋权?”雪衣男子讽刺意味颇浓:“皇弟应该不稀罕这些吧,不然早就让人家紫贵妃把十一弟的统领权都给了你不是?”
“明人不说暗话,皇兄自是懂得皇弟说的是甚么。皇弟尚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搅皇兄了。告辞……”紫衣男子不耐地将那星怒火强制压了下去,转身愤然离去。
雪衣默不作声了许久,直到隐在他背后的藏青暗卫直具身跪倒在他面前,他才淡淡问:“怎么样?”“无影传来消息,‘夕影鬼手’须翼接了皇妃殿下的令,正在造一批军火武器,似乎是用来对付我军的……”直具恭敬答来,口齿间有些无奈。
“让无影把图弄来,依法炮制武器!一旦朱雀攻城,我军就佯退!”雪衣一凝眉,咳嗽开始不间断。
“属下等明白!”直具同七阳异口同声地答道,心里不免涌上一股敬畏,他们的主子,是想反利用为被利用吧?
雪衣男子似乎还想到甚么,一回身,复又淡淡地命令道:“将二殿下押送回青龙,不得本王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到处跑!”
待两名藏青侍卫各守其职隐退下去,雪衣男子疲惫地支着额头,颓然落座到桌案前,一把旧琴,一杯残酒,却弹奏不出相思曲,吞不下离人泪。他腾出一只手,心绪纷繁地撩拨着琴弦,毫无章法地,轻而无力地,一根,两根,有意无意地来回,仿若那是一泉心湖,他手足无措地试图将他撩平,却意料之中地,越拨越乱。
浮城城楼上,我遥望皑皑白雪,冰封千尺,满目肃杀,这便是南地的北处。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这风霜冰寒,胡须花白的须翼便悄然叩首于我的背后:“君上,臣下幸不辱命,已将突火枪和红衣大炮如期铸造出来,君上可要亲自检验?”
我微微苦笑,时间真是快得不容人喘气:“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