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上三思!”我不过要随军出阵,前往宁次观战,却被一大群硬声阻拦,黑压压地,竟是跪倒成片。
“不就是怀了个孩子么,又不是残废,你们打你们的仗,我又不需要你们照顾!”话是这么说,估计自己大腹便便跟着去了,他们一竿子人怕也会瞻前顾后。犹豫了下,我改了招:“既然各位都不赞成本宫前去,那本宫不去便是,只是,宁次这三座城本宫非要不可!”安抚了你们,我自己偷偷去不就成了,没光明正大去,玄武那边也找不着我麻烦,大家不就都无后顾之忧了?
“属下等誓死领命!”都是朱雀举足轻重的将领,此刻黑眸子离涌出浓浓的血雾。我心里倒也了然,那份国仇家恨的愤怒之气。此战,我们必定不会输了气焰,怕只怕万俟玄玙诡计多端,而显然我又不懂得行军打仗,压根儿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撂在一边干心焦。
亲自赐予摩西元帅那把代表朱雀最高统帅的屠龙手杖,万军蓄势而发。千里绵延,浮城内外,欢欣鼓舞一片,先行军以骑兵拔头,步兵同炮兵尾随其后。轻便的突火枪,厚重的红衣大炮,在炮兵艰苦奋斗地练兵中,得以恰如其分地运用,只是,那程度自是尚未形成规模,若是等到第二批第三批武器出炉,朱雀放眼天下怕是势不可挡。
待夕阳已至,我对雪降威*利诱,靠着一骑轻便马车,终于成功“潜逃”出浮城。城门外,青色的素衣人似乎早已久候多时:“皇儿这是要去哪儿?”
无错,不是别人,正是我那性子冷清的娘。被逮个正着,我忙不迭朝她干笑:“母后,夜深了,怎么还没就寝呢?”
“皇儿不也还没歇息么?都是为娘的人了,怎么还不晓得安生?”娘亲薄怒,一张杏仁脸睥成朵火鸢尾花,我的个牙齿冷不防地哆嗦下:“母后也上车吧,知道您也放不下!”她冷哼了声,很不客气地踮脚上了车。于是,很不意外地,同行便多了娘监视。我们都心知肚明,此战,不仅仅只是为夺回宁次三城而已,这样的默契,自父皇不在后,尤为的真切。
慢慢悠悠辗转到宁次之际,城楼上已是雀国的旌旗迎风飞扬。火焰帛边包围着暗紫色的菖蒲图腾,那是赫连皇族的标志。奇怪地是,城楼并未有太多炮火的痕迹,甚至厮杀过的战痕也不曾遗留下。
放下满腹的疑窦,我们一行乔装进了宁次,一经州府打听,才得知不仅宁次,连牙锡、北潮也轻而易举地夺回来了,只不过,三座城,除了些伶仃的殓葬人和刚入驻的士兵,并未有太多幸存的百姓,难怪守城的军士劝我们这行乔装的“商人”暂时不要入城——死城怎么从商?
再深入城池,堆积如山的尸体便不堪入目地刺激着我们的眼球,街巷四处都是黑色斑斑的血痕,很显然,尸体多得入城的朱雀军士还来不及处理。我扶住一潭幽湖旁干枯的柳树干,不可抑制地干呕起来,然而一抬起头,尽眼看到那血泊浸染、断肢残臂漂浮的湖,我整个身体开始猛烈地崩溃……
“星儿!?”娘冲过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我便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和人中穴一凉,人慢悠悠地清醒过来:“娘,他杀的人,居然让人来不及处理尸体……他好……残忍!”
雪降也紧跟过来,从另一侧支撑着我的颓然下沉的身体,只道:“夫人还是放宽心吧!”
“放宽心?!”我不觉荒天下之大缪,这要怎么放宽心?他的罪孽越重,我就越没有办法回头!
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俟玄玙他为什么要三座死城?如若他要的是整个天下,他不应该将这些百姓置于死地才对?军可以是朱雀的军,都是百姓却可以成为他的百姓啊?他明知这么做丝毫不会对他有好处,又为何却做了这冲动之举呢?”
“娘这是想要让我宽心吗?”我苦笑,即便他有难言的苦衷,但是做了便是做了,不是吗?雪降垂眼思虑了下,插话道:“会不会是气愤夫人改嫁给公子了?”
他会是那种狭隘到泄愤三座城的人?况且,“三座城失了以后,我才开始打算成亲接位的。”我的声音越来越沉,真不明白,他究竟因为甚么愤杀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
这个问题盘桓在我的脑子许久许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听雪降传告消息,说是城里发生了瘟疫,许多士兵都感染重症身亡。我停止再去想那不得解释的问题,恍然大悟,同娘去了驻军在宁次州府衙门的摩萨将军——夕影六将之一的在世诸葛。
娘同我详细提及这人时,玉漏、世休已经同摩萨在衙门口等候多时。我微微一诧,随即也明白了此人果真名不虚传,这么大的事,他心里肯定也早就有一番计较了。我便也单刀直入地质问:“尸体来不及处理,为何不尽数一火烧毁了,怎么等得发了疫病?你这在世诸葛看来是空有虚名了!”
“君上恕罪,臣等并非来不及烧毁尸体,而是不能烧!”摩萨不卑不亢禀报,我不由心下一疑,挑眉看向他,他倒也不慌不忙,如实道来:“君上有所不知,玄武佯装兵败而退,臣等起初虽心存疑惑,但君上有言在先,无论如何也得拿下三城。于是臣等派先锋军前往内城四处查探,并未发现敌军有埋伏,摩西统帅便令三军分别驻守三城,并整顿城内尸横遍野的惨淡局面。而最迅速最彻底的法子便是将那些早就腐烂发臭的尸体火化处置,熟料宁次城东的火场火势刚燃烧开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就惊破了整个城池。待臣等前去查看,才发现被炸开的地表除了断臂残肢的手下的尸身,还有许多浅雷火药残壳,派人彻查三城才惊觉,地下埋藏了无数的炸药。而臣等忙于将炸药安全取出地下时,驻军内已开始盛行瘟疫了。臣等本想请令带军暂时先撤出宁次,送信的士卒却被后方的五万敌军给截住了,如今,臣等是想退却退不了,只能想法子控制疫情蔓延,将城内炸药取出,不然,一旦敌军火攻宁次三城,我军将全军覆没!”
闻言我不由踉跄后退了几步,这玄武五万大军怎么潜到后方去了,难道他们不怕驻扎在浮城的守军同宁次的守军内外夹击吗?我复又询问了前后夹击玄武那五万大军的想法,却被世休一口给否决了。他接着道:“凤主,若是我军轻举妄动,那北方八十万的敌军便会同后方的五万大军夹击我军,况且浮城离那五万大军距离甚远,快马加鞭也得三四日,还没等我军这方发动进攻,我军说不定就被夹击覆没了。除非……”
“除非浮城的大军不声不响地靠近那五万大军,将其先消灭掉。而浮城的路又被封死了,因此唯有派人冒险穿过敌营通知浮城的大军。”摩萨接下世休欲言又止的话:“而这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惊动那五万大军,宁次三城一瞬便会灰飞烟灭!”
“那谁能够担当此重任?”细密的汗沁出来额角,缓缓地沿着我的腮边滑落下来。拔碧本和红泥是最适合的人选,而如今他们却远在西南,而夕影宫的人本事如何,我尚且不了解。这么重要的抉择,怎么不让自己胸腔紧锁?
世休、玉漏、摩萨这下倒都微垂着头静默不语了,我皱了皱眉,抬高了声音复又问了一遍:“到底谁能够担此大任,想到谁便提议出来,一群大男人支支吾吾的成什么样了?”
坐在一旁的娘亲无声的站起来,走至我们中间,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皇儿何必为难他们,这事母后我再清楚不过了。”她唇边含丝冷笑,继续说道:“他们心目中最适合的人选,当然是昔日夕影宫的星圣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