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沉思了片刻:“让你的师父随你一起去吧,其他人,我终是不太放心……”
“你和若耶飞……”还没离开,我已然开始不舍了。这是可悲的开始,还是幸福的开端,我无法预料,只是那时想知道他接下来会去哪里,那样,风平浪静后,自己可以很快找到他。只是,自己怕问出口,就如当初害怕自己爱他一样。于是,一场场悲欢离合还来不及消化回味,就已空留一抹余恨荡漾于苍穹间……
“若耶飞身上有我找了近十年的东西,我和他有言在先,碧落海之事,我必定会助他解决到底。所以……”玙淡淡地笑,依旧风轻云淡。以往的分离,总是悄然进行的,而今面对面坦然对待之时,却是蕴含着道不尽的难舍。
我转过身,不去看他淡淡的脸,不知是不是他掩饰得太好,总之,我有些愠怒:“明白,我都明白了,你忙你的事就好。”随后走近剑歌:“四合水玉珏于我已经无用处了,你想留着就留着,嫌碍事就搁他那去吧。”隐隐,自己有试探她和他的意图,毕竟,在我的心口,总有意无意将那玉珏当做我和玙惺惺相惜之物。看来,每个人骨子都藏有小人的血。
剑歌不由轻笑:“‘灾星’果然和我生分了,难道你忘记你被我的笑拯救之恩了?”
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额角的青筋在暴跳:“你丫的嘴巴从来就不知道积点德么?坏心眼的丫头,一边给我凉快去!”
“那可不行,我可答应七皇子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去左摄政王那儿!”她一副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的样儿,却是比之前那偏执得莫名其妙的女子可爱多了。她似乎正变成我脑海里的那个剑歌呢,这不免让自己的心情一点一点豁然起来。
她将四合水玉珏扔给万俟玄玙,随后奸诈一笑,她的手好像幻化成千万个重影缠绕于我的周身,还没缓过神来,某尊大神——我,就被她的红绸绑成个带大蝴蝶结的红粽子。这当然我引发我的咆哮:“轩辕剑歌,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女人,居然敢这么对待本殿下,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做红烧猪肉!”刚豁然起来的心情一瞬就被她搅混了。
“墨渊,还不带走?”某女人自动无视我的大呼小叫,只戏谑地唤身后的墨渊作刽子手!
墨渊也不含糊,将我当沙袋扛在肩头,几个纵身就跃出了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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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盛的炉火边,只剩下雪衣如昔的万俟玄玙和烈火如炽的轩辕剑歌,夜显得格外的静,唯有从窗棂灌进来的风席卷衣帛的猎猎声。
“她已经走远了,不准备和我说点甚么吗?”剑歌终是忍不住雪衣远望另一抹红衣消失的方向,柔声开口。熟识剑歌的旁人细细听去,便会惊觉她的声音温柔得可以腻出水来。
雪衣男子这才恍惚地问她:“什么?”见红衣剑歌脸色开始异样,他靠近她几步,再问:“刚刚你说了什么?”
“万俟玄玙,你……要这么伤我?她出现前,你不是这样对我的!”红衣剑歌几近咆哮,惊起夜眠已久的飞鸟。雪衣男子怔怔地看着暖炉中的火焰:“别忘记了,你即将成为本王的十一弟妹……”
“你……”剑歌一时气结,满腔的怨怒不知往何处发泄,见他脸见她的脸都十分不情愿样地扎视着暖炉,一脚就将其踢飞好远。滚烫火红的炭火夹杂着炙热的粉尘掠过他的身旁,他被呛得禁不住连声咳嗽。见状,她三步并作两步扎到他跟前,急得两颊泛出赤色的红潮:“玙哥哥,你有没有怎么样?”
雪衣男子摆摆手以示无恙,可还没来得及安抚红衣剑歌的焦虑,一口血便急速喷涌而出,黑色如魇的地面无端再多了几分黑。红衣剑歌惊得心脏似要跳出喉眼来,又气又急地抬高声音:“忍忍忍,你就在她面前忍个够,潇洒个够!豁着命去绑住她,又有什么用?她如今不还是要回到那两个男人身边?你们本就无缘无份的,你逆天而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适合站在你身边的,只能是我,一直都只能是我,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轩辕剑歌,注意你的言辞!不要以为你背着我做出这么多事,我会不知道!是,当初是我让你接近她,将她带到我身边来,那是因为你和她真的很相像,相像到她不会对你戒备。但,我并没有求你,是你心甘情愿的,不是吗?曾经她从人间蒸发了,你于我而言,几乎就是和她一般的存在,我们初见时,我早就和你说明了的。若是她一直都不出现,或许,你会成为我身边的那个人……”雪衣男子若无其事地掏出绢丝揩去嘴角的残血,耳边却响起红衣剑歌的冷哼:“不用你说的太明白,我知道,从你夸我着红衣最美时,我就知道。她爱红衣,所以,你希望我也能和她一样有着烈火的簇拥。但是我傻傻地以为,这么多年的陪伴,你会不忍心负我的……所以,即便你漠视玄皇的赐婚,将我毫不在乎地扔给玄玑哥哥,我也答应将她顺理成章地带到你身边去”,说到后面,剑歌的声音隐隐带着抽泣:“即便你一次又一次地杀了我们的孩子,我也一厢情愿地以为,你会在心里留出我的一席之地……”
“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是个好人……”他终是不忍,将她拥入怀中:“所以,她就成了我的惩罚。我负你,她负我,这惩罚,很公平。”
红衣的泪轻轻滑落:“你胡说,她才没有负过你!所以,你也不可以负我,不可以……”“你是说,如果我负了剑歌你,她就会负我么?”他用手将她的下颚掘起,嘴唇冷硬起来,她削瘦的面容丝毫不为他所动容:“你要是再敢和万俟玄玥勾结,我不保证自己不会杀了你!”
“你不敢的,从我成功接近她开始,你就不敢抹杀掉我了……我想,想玙哥哥这么聪明的男子,该是明白的吧?”红衣剑歌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他推开她,自身亦是一个踉跄支手至踏花椅背上,漆黑的眸子泛着幽深的光泽,仿若望一眼,就会被吸入其中,堕入无穷无尽的黑洞。她冷不防地哆嗦,听到他冷不可遏的声音:“我杀了曾经在她身边的青梅,她并不恨我,只恨乌应痕那个老刁妇。我也可以将你安排成青梅那样的死法,让她恨不起来我。何况,星儿同我一样,也并不是好人,甚至,她比你们许多人都懂得自私地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所以,她会下意识地选择先下手为强,至于强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就取决我了,不是么?”
“既然你执意于负我,那你就得接受惩罚!”剑歌嘶声狂笑几声,跌跌撞撞地逃出门扉去:“不日,你将会见到,赫连摘星会怎么狠心对待你,哼!你就弄来火麟角养好身子等着吧,免得你一下就被折磨得丢了命,那样,惩罚就不公平了……”
“星儿想要我命太久了,你们说,她这样会不会显得多余?”不知何时他身后走出两人,光头和细眉,一前一后。
光头闻言有些不悦:“臭小子,说得我那兔崽子徒儿那么嗜血无情!真要命!”
“这话可不假!惊风传信儿来,说冥煌也没能救回雀皇,而害雀皇的那人,曾经是我安插入九天宫的细作,他受我皇姐指示杀雀皇,让星儿非成为我的敌人不可。起初星儿大概以为雀皇无恙,不予计较,可这下,她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没效了。那您说,这么一来,星儿会不会嗜血无情地来要我的命?”雪衣男子有些戏谑地朝光头淡笑。
“蠢小子,那是你皇姐指示的,干你什么事?到时候我那徒儿要找人报仇,自然会找你皇姐去,怎么也不会算到你头上的!你一百个放心,我那徒弟虽然神经大条,也不至于找错人的!”光头放心地拍拍雪衣男子的肩膀,突然又想到甚么似的,咋呼地问道:“你不会是要阻拦我徒儿报仇吧?我琢磨着她可能还真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你可别参合进去!”
雪衣男子惨淡一笑:“我的皇姐牺牲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助我一统天下大业,完成母后的遗愿,我怎么可能让人害她一分一毫?”就算这个人是星儿,他也绝对不会允许。
“啊,那这样,岂不是麻烦了!哎呀,我还是去看着我那傻徒儿去,唉,他们这么个走法,我这把老骨头怎么追的上啊?”光头一斛珠叫苦不迭地追了出去。身后的青衣男子冷然地问道:“大殿下可还能撑到我们的交易结束?”
“一时半会儿还让你看不成笑话,让你失望了,真是抱歉……”雪衣男子斜睥青衣男子一眼:“夜深了,海皇还是早些歇息吧!”
青衣笑笑,不可置否。他的一袭雪衣,不知为何,总让他想起曾经,那红衣身边的雪衣。似乎是叫雪降吧?他扬起嘴角,看来,今夜,不知是那雪衣男子,就连他也醒了不少睡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不如死?他若耶飞要不要去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