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降!?”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袭雪衣清淡地笑着,端起一杯茶递给睡眼惺忪的我。我囫囵吞下,急急蹦下床,跃起来才发现全身都像被抽空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朝地上趴去。
“殿下,小心!”雪降有些花容失色,莲步迅疾一转,将我稳稳接住。我坐回到床头,连手腕都抬不起来,那长相思咒毒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又意识到雪降称呼我为“殿下”,不由问她:“动作还真不赖,当真就把我送到朱雀大营来了。”
“是啊,殿下晕乎乎地睡过去了,可是错过了三军将士十里相迎那恢弘的阵势了。”雪降那清秀的丽容上洋溢着难得的笑意。我不由嗤之以鼻:“我才对那些铠甲没兴趣哩!倒是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要告诉你们家公子就是传言中那啥左摄政王的……”
雪降笑意融融:“殿下终于英明一回了。不过,公子在左摄政王身份上,是带着面具的,说是那样显得神秘诱人,小姐可不要在人前称呼公子真名,不然还真会给公子添麻烦的……”“他什么时候不是带着面具的,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是改不了他变态的本质!”那会不会那个右摄政王就是玥哥哥?记得谁之前说过玥哥哥原也是在朱雀大营的,他能那么光明正大的来去自如,自是在此身份方便。想想就有些匪夷所思,我那个父皇怎么就放心将这么位高权重的位置给他国的皇子王孙?
不待我计较多少,就听到狠狠一声跩门的巨响,华贵的镂空花牖还来不及落地,那位被我封号为“变态”的男子,就阴鸷着个黑脸,却漾着诡异的微笑,负手踱步到我面前。速度之快,堪比凌波微步,只是又不是逃命,有必要这么拽地秀功夫么?
我秀美一斜:“哟,慕容哥哥,你功夫真不错?”“不及某人背后中伤的功夫好!”他回我一讽刺,毫不客气,如若这时我有点力气,我非得跳起来掐断他的脖子不可。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刚刚那声变态难道是雪降骂的?”这个变态,我都停嘴了,居然还不依不饶,还真当这里是他的无双楼啊?
“当然是我骂的,怎么,又要将我绑起来埋到地上剥我皮?”他敢么,这好歹是朱雀,我的地盘,他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休想动我分毫。想着想着我就有恃无恐起来。
谁知他一改怒容,漾起十足的桃花笑,用温柔得腻死人的声音安抚道:“看来臣下的一个不小心,让皇女殿下惊吓不浅啊!臣下还真是罪该负责,既然如此,臣下就应了雀皇陛下的旨意,这就让钦天监挑选个良辰吉日,迎娶殿下,如何?”
这是哪门子扯过来的负责?
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嘴抽搐到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却小人戚戚,趁势追击:“殿下难道不愿下嫁于臣下?如今雀皇驾崩,殿下腹中的胎儿有来路不明的,难道殿下还要让遭受外敌入侵的朱雀,再惨遭一场争权夺势的内乱?”
心下其实明白,他在替我分析当前朱雀的形式,嫁给他,虽是权宜之计,却也是上上之计,只是心里明显有不安和不甘:“真的要抹杀掉我在玄武的一切?”
“雀皇这回真是驾鹤西归了,你必须要继承他的位置!”他的神色认真起来,没有戏谑,没有含笑,而是格外的严肃。
心头似乎有甚么东西正轰然崩塌。下意识的,我摸了摸凸起的腹部,那里,我和玙的牵系真孕育而生。这样,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冥煌舅舅那里来的消息?”玙害了父皇,他要统一国家,而我要复仇,要保住朱雀,即便明明知道,报复是无意义,阻止他吞并雀国也是无意义。只是,这是自己身为朱雀皇女的不可推卸的义务和责任,就如他抱着他母后的遗愿势要统一四国那般,不得不背负,不得不。
慕容飞鸿亦点点头,浓密的睫羽低垂,掩去了他满目的眸光,不知他究竟在想些甚么,只是告诉我傍晚玥哥哥就会带大祭司过来替我解咒毒。我并未多问他那大祭司是甚么人,并不是我不想问,而是我不知不觉又昏睡了过去,一波一波的血涌点点侵蚀掉我的视线,我的意识,随后自己便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中,有个男人,明丽的嵌龙袍子,风华绝代,将我举在肩头,笑得一脸慈祥,一脸宠溺,他说,星儿,我会尽快结束四国这动乱纷争的局面,这样,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星儿喜欢吗?
腮边冰凉刺骨,身体内排山倒海的血涌将那慈祥的男人一点点淹没,我大声疾呼着不要不要,似乎真正意识到了,那个人,从此一去便不复返,那名为悲恸的情绪就不受控制地咆哮着要飞出心脏,喉咙间甜腥的黏稠的液体也趁机喷薄而出。
耳边似乎有谁的嘶喊?
星儿?
谁叫我星儿?
是那个身穿明黄袍子的男人?还是那个淡笑如一的雪衣男子?
不要喊了,我……好累……好想休息一下……就一下……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