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步入怜星居,就见剑歌红衣似火,飒爽英姿,手持棕褐色蹴鞠,斜斜倚靠在怜星居回廊的赤柱上,美目流转,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何事?”我开门见山,懒得看她,直接进入寝房内。
见我不予理睬,计由心生,她把蹴鞠抛向半空,用膝盖轻盈一截,就势纵身一记横踢,蹴鞠如离弦之箭急速向我袭来。我耳翼微动,察觉转身,双手交叉格挡开蹴鞠。见球飞开去势落地,我鄙视骂道:“小样,在大爷面前玩偷袭,你还嫩了点!”
“去,就你那样,还‘大爷’?别人牙都笑掉一马车了。”她摆弄技巧似的用脚掬起蹴鞠,手轻巧接住,引发被人一阵嗤之以鼻。
“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走到床边,也不脱靴倒在软绵绵的床榻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笑得极尽暧昧,把脸凑近来:“昨日醉酒可是我特意托大皇子送你回来的,难道星儿没把握机会抓住大皇子的心?”大皇子——万俟玄玙昨天把醉醺醺的我送回赫连府?莫非在洛神阁被我吐得天花乱坠的那倒霉鬼是?神哪!我这人见人爱、花见花谢、鬼见鬼闪的霹雳美娇娃的美脸真被丢到爪哇国去了。难怪他总是一脸讳莫如深地淡笑,原来是看破那日我的不堪后私下拼命地在糗我!
“那我真要感激涕零剑歌妹妹这份难能可贵的美意了。”我咸酸地怪着嗓音瞟瞟剑歌,她便尾巴翘到天上自以为做了我应该以身相许报答她的善事,脸不红心不跳地好坏全数接收。这丫头整个一欠抽千年老妖,真不知道万俟玄玑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天地不容的事情,今生今世要被这煞鬼纠缠不休。
我无言以对,穿越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有人比一斛珠活得更嚣张跋扈肆无忌惮、脸比城墙厚,穿越之后我真巴不得痛哭流涕哀声呼唤一斛珠手下留情的恩泽。实在是,轩辕剑歌这女人,太辣手摧我这朵娇滴滴的美美花了。
“别在我面前装纯洁少女了,你丫不是刚偷腥和人家大皇子风花雪月了好久么?”又是白眼相向,真怀疑她哪天会不会得白内障。
“本人佩服剑歌姐姐消息如此灵通,不过,事情哪是你想的那么龌龊啊!”就算落花有意,流水也无情啊!况且人家大皇子挂的商标是采月牌的,本人就算是绝世神偷,也决计不偷窝边草。
“那又是怎样的啊?”她装嫩当好奇宝宝。不想与她浪费唇舌,我话题一转:“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剑歌妹妹今日又登门来见啊?不知玄玑皇子知道会不会误会我俩非正常的关系啊?”
“呵呵,本小姐就是特意让玄玑哥哥送我至此的,如何?”剑歌奸笑,而本人脸被唬得一阵绿一阵红,好不光怪陆离。
“剑歌姐姐盛意相见,本人不胜荣幸。那您老是不是要里里外外都把我看遍才回家啊?”玩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坐起,轻解罗裳,*近剑歌。
风水轮流转,现下她的脸五颜六色变幻莫测,她推开我,大骂道:“死妖精,一边凉快去!”
“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知道不,小丫头片子?”我得意洋洋穿好衣裳。
“其实,我是来找你玩蹴鞠的?怎么样,不会师父可以先教你。”先前见我用手格挡蹴鞠,剑歌一脸认定我并不会玩。于是不甘示弱的趾高气扬起来。
我心虚,蹴鞠——不容置喙便是古代的足球,作为终身囚禁在一斛珠独特的家庭教育下,这种占地面积大又缺乏雅致情趣的集体运动本人是望而却步的。不过,排球就另当别论。本人曾为偷盗需求,伪装为排球运动员,力挫群雄夺下沙滩排球冠军。虽然是意外收获,却也让一斛珠青眼有加。
于是我打起脸充胖子,不甘示弱:“就一破蹴鞠用脚踢来踢去,本人早就玩腻了。不如咱们换个玩法,把蹴鞠当排球,改用手玩,如何?”她低头冥想一阵,兴致盎然回道:“把蹴鞠当排球?法子挺新鲜的,怎么玩?”
“本人不吝赐教。跟我来!”我欢欣鼓舞地同剑歌冲出门。
赫连府中庭宽阔平坦的草地吐露着芬芳,沁人心脾,我如履薄冰般踩踏在上面,隐隐有些不安。要知道现代社会里,任意践踏花草树木是没素质没涵养的典型代表,而且若是运气欠佳还得被管理员“五花大绑”进行教育,末了还得痛心疾首被“敲诈勒索”一番。但剑歌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草有声,我只好雪上加霜地跟上。
“这不是你们赫连家晒御药的地方么?你不会兽性大发让我帮你晒药材吧?告诉你,本小姐可没那闲工夫!”
我故作神秘地牵着她来到晒药草场最里面的两块略小的单元地的分界——约莫两丈的高大葱郁的灌木丛。因为这两块单元晒药草场被其四周环绕着数棵几人尚不能合抱的百年老榕树遮挡了阳光,此处便渐渐废弃成为我私人乘凉玩乐之地。
经过我七嘴八舌给剑歌讲解一番排球的玩法,还对排球的发球、击球、扣球等一系列动作进行示范后,她很狗腿地夸赞我一句:“算你有眼光,能找到这天然的排球场。”“那当然,本然神通广大无所不精。小样,看招。”我很受用地接受她的夸言,站在她对面的单元草场,一记“飞龙出海”气势磅波地发球。
“少低看本小姐!”剑歌一“海底捞月”叩守住球,然后一招“飞龙在天”予以回击,动作灵敏迅疾,有张有弛,完全没有初学者的生涩无措,不愧身为轩辕武学世家运动细胞发达的翘楚精英。
我心下暗赞,冷汗也涔涔,好不容易接住她凌厉异常的球势回击过去,却不料她一记重扣直直盖向灌木丛边缘。赶救不及的我眼巴巴地见球势迅速下坠点地。我挫败地软腿在地,大叹:“天要亡我!”如若一斛珠得知曾经技压群雄的沙滩排球冠军如今落马于初学者,他绝对会拿不锈钢锅盖把我拍飞并同我割衣断亲。
“星儿,怎么,就认输了?”没有往常胜利的欢呼,而是激将法让我能东山再起,这算是轩辕剑歌给予的独有的温情。
我心里涌起异样的暖流,挣地站起,裂开嘴夸张地大笑:“怎么可能?让本小姐认输,为时尚早!不过,你刚才是不是胜之不武啊?”
“可是星儿可未说不准巧用武功啊?况且你也可以用,如果你能用的话!哈哈哈……”
“哼,我不屑……”表面鄙视,心里却暗暗发誓:日后我定当发奋学武,勤练剑法,誓当力挫轩辕,一雪前耻。宝剑一出,谁与争锋?死轩辕剑歌,我要把你砍得七零八落,连你祖宗都不认你。
余下,又是激烈的排球争夺赛。她虽有武功助阵,我亦不弱。我拥有无数临场经验,头脑在排球场上也异常灵活,她轩辕剑歌总有顾此失彼的时候。人便是如此,若一味依仗一样东西,那东西在下一刻便也成为她的软肋。当我俩汗流浃背、力竭虚脱倒在地时,隔着灌木丛,她心悦诚服地向我认输。随后,仰望浓密的榕树斑驳的树影随风轻舞,我二人畅快大笑起来。
“大皇子,看来两人已然疲累了,不如我俩来一场比赛如何。老臣年朽,不宜长时间活动,就十局六胜定输赢,如何?”撇过头,却见岩卿老爹同万俟玄玙微笑着走过来。
“盛情难却,请!”万俟玄玙温润的脸上流转着跃跃欲试的兴奋,竟有种恍若有血有肉的真实感,而非仅仅是高高在上的出尘天人。而适才沉浸于排球比赛中的我们,完全未感觉到有“外敌入侵”,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革命果实”在尚未申请到专利时便也已经夭折掉这种权利。
无可奈何花落去,两败俱伤的我们只好乖乖退出场地,躺在旁边的草地上观战。
万俟玄玙拾掇起地上芳草簇拥的“排球”,恢复了他亘古不变的淡笑,他一招“鱼翔浅底”,球越过灌木丛障碍直扑地面。岩卿老爹也身形迅猛,宝刀未老,“猛虎扑食”抢救回球,再用遒劲有力的手击回。然球飞至中场尚未越过灌木丛界线时,万俟玄玙一记“醍醐灌顶”击落飞球,使之迅雷般回落。他敏捷雄劲而游刃有余的英姿意气风发,如同运筹帷幄之中挥斥方遒的羽扇纶巾将军。六局定江山!很快,岩卿老爹全军覆没地擦拭着额角的滚滚而落的汗珠。
“赫连大人,承让了!”万俟玄玙波澜不惊地客套着,岩卿老爹忙赞口不绝:“大皇子好身形,下臣等望尘莫及!”
“赫连大人过誉了。”万俟玄玙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本瘫倒在地的剑歌两手支地,悻悻朝我笑道:“大皇子乃人中之龙,星儿当真无动于衷么?”我遥望着万俟玄玙高贵典雅、宠辱不惊的淡笑,斑驳疏离的树影摇曳着在他绝美的容颜上或明或暗,恍若游离于仙凡之间,那种美,令人窒息的不真实,却抵不住身心的诱惑,即使万劫不复亦义无反顾。那是一种可怕的美,让平凡的我自惭形秽的同时,也阻滞我靠近的脚步。
“我哪能不色心大起啊?难不成剑歌当是我清心寡欲的尼姑和尚不成!只不过,十一皇子更能让我垂涎三尺而已!”卿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调笑着转开话题,如我所料,剑歌的脸色转成酱紫,一副浴火难安的吃醋样。
“星儿对十一皇子一见钟情,立誓此生非君不嫁。不知剑歌妹妹可愿成全?”我继续火上浇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复杂多变。半晌,她才慢吞吞地一本正经从牙缝挤出话来:“同星儿说实话,虽然玄武国男子三妻四妾十分平常,但我却从未想过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便是我一直以来所坚守的原则。我既不想委屈自己,亦不想委屈她人。人在玄武,身不由己,但我只想自私地保存自己作为人仅有的自尊。我既不愿做娥皇,也不愿成女英。倘若星儿真对玄玑哥哥情深意浓,我愿成全你们……”说道后来,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坚忍,越来越苦涩。
剑歌的话字字如珠玑叩响我的门扉,一行清泪不自觉流下,滴落在草地上。我想起昨日初见时她鲜衣怒马快意救人,医馆偕行嬉笑怒骂痛斥慕容,酒楼相邀举杯畅饮直言爱恨……而今一时玩笑,竟让她甘之如饴把自己心爱之人拱手相送,此情让一向没心没肺的我何以堪啊!有些人,只一见,便如故。有些人,终日处,却陌路。相识相知若有缘,何必辗转时日短?
“傻瓜……”我狠狠敲醒剑歌的木鱼脑袋,“就算剑歌你忍痛割爱,也要弄清我是否会真正应你的情吧?十一皇子很是出类拔萃,但是我怎能棒打鸳鸯呢?再说十一皇子哪能抛弃烈火剑歌另结新欢呢?莫非剑歌对十一皇子没信心?”
剑歌一愣坐起朝我扑过来:“就你小蹄子,拿我开刷!看我怎么收拾你!”好像新仇旧恨一起算似的,她真是奋不顾身得可怕。难怪世人常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转身欲跑,回头不留神就装在刚硬的肉柱上,惯性冲击地往后倒去,正好压向后面穷追猛打的剑歌身上,我处变不惊一回,就势大呼:“看我泰山压顶!”安全着陆,我漾开得意的笑容听着剑歌的抱怨,却也瞟见万俟玄玙眼中深浅不一的波澜,转瞬消失不见,恍若错觉。
来不及多想,便被岩卿老爹佯装怒骂道:“星儿,怎可鲁莽冲撞大皇子!”我不服气地撇撇嘴,嘀咕道:“是他自己忽然冒出来挡住我的去路好不好?”“你……”岩卿老爹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赫连大人,不碍事的。倒确实是玄玙不该无声无息挡住二小姐的去路才好。”他一招以退为进,我听得分明清楚。我鼻子一横,强压抑住怒气,彬彬有礼欠身行礼:“星儿下午有黄先生授课,先行告退。”话毕,我拉扯起剑歌,绝尘离去……
原以为这场不欢而散的排球运动到此为止,曲终人散。然而出乎意料地是,不过几日,排球运动便如火如荼在京城盛行,几乎成为全民运动。后来基于蹴鞠过于刚硬冗大,若非精于此技的专业人士难以控制,于是商家加以改良,组装成略柔软精小的古式排球,同时还有量身定做的皮质护腕,用以保护球身对手部表层的伤害。一时间,排球产业兴旺繁盛,成为促进玄武国发展的新兴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