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凭栏半搀扶着我走出洞外，一股浓腥刺鼻的气味猛地蹿进鼻内，胃不自觉就翻滚沸腾起来。
“呕……”我猛地推开端木凭栏，手半撑着洞壁，不住地干呕，眼泪酸流起来。
“怎么了，赫连摘星？”他轻柔地拍着我的后背，随后眉头紧皱：“这里怎么莫名其妙冒出股腥臭之气？”
他四处张望，发现眼前赫然现出六尺左右高的不规则圆形洞穴，惊诧不已：“来的时候，这儿有洞么？”
我捂住口鼻，犹豫不已：“我也没印象，似乎是没有洞的……”
“孕妇真麻烦，一点不好闻的气味都受不了！呆着别动，我先去看看。”端木凭栏扶我坐下，原本湿寒的石面竟是微微发暖，我诧异地以手触地，端木凭栏却不知何时早就踱步回来了，言语间略带戏谑：“赫连摘星，看来你是很有运气的女人！”
“怎么，不会这石洞的尽头就是端木川的源头吧？”我也无不讽刺，却不料真被我一语中的。他以食指戳着我眉心的五菱胭脂痣，笑得春暖花开：“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我豁然来劲，站起来，一个重心不稳，狠狠栽倒，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哎哟，端木凭栏，你这个王八蛋！”说是急那时快，我的手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速度卯上自己的腹部，只听略带苦涩的嘲笑迎头而来：“放心，你的孩子平安无事！”猛地睁开眼，头顶之上，他的脸有些阴鸷，但勉强还扯出丝温柔，这坚硬的地面不是地面，而是，他端木凭栏结实紧厚的肌肉啊！那时的我，权当以为，那阴沉的脸色只是为自己开口破骂而现，舒心松下口气，问：“你怎么知道这洞头就是可达端木川源头的那洞？”
“洞缘右侧有端木王族的族徽，你觉得我会认错吗？”他神色不善，似乎还惦记着自己刚刚辱骂他之事，我忙嬉皮笑脸地狗腿下：“哪会哪会，你说得算……”这洞尽头大概是迎雪坡面，以至于之前冰雪冻结封住了这端入口，差点就错过了，幸好，自己运气不错，碰上冰雪融化，有缘得见端木川源真面目。岩壁开始发暖，指不定洞外也正冰雪融化着，很快便可下山了。
“有力气走么，洞内比较幽寒，受得住吗？”端木凭栏眼巴巴地望着我，一脸无奈。我白她一眼：“说得本小姐这么弱不禁风，你好像忘了，你才是病人吧？”
走入洞内，果不其然，洞壁赫然雕刻有白虎图腾，四周的岩壁都被冰雪侵蚀地凋零不已，唯独那图腾却一如往昔地凌厉跋扈，跃然于眼畔。正如端木凭栏所言，洞幽深而寒冷，明明微亮，腐臭恶心的死亡气息，却让你有置身于黑暗中的战栗和恐惧。那是尸骸如山的狐海，白骨狰狞，血肉干涸，消陨前，死去的亡灵似乎还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洞一直沿着坡度向上延伸至很远，光亮近在眼前，却仿佛永远也无法触及到。
我微微闭上眼，轻攥上端木凭栏的后袖：“四国战起，亦会白骨累累吧？”“或许，将来，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愿意看，就暂时别看……”端木凭栏隔着衣袖，熨帖的手抚住我的指端，握紧，放下，继续朝前。我自欺欺人地闭紧了双眼，心不禁戚戚然。
步出腐臭的尸洞，豁然开朗，是飞流直下三千瀑，气势磅薄地怒吼着冲入峡谷，惊雷尖啸不绝于耳，洞内竟是丝毫未闻，想必这红岩颇具隔音效用。洞缘与飞瀑接洽处，是厚厚的冰积雪，定睛一看，白雪上尚有狐骨星罗棋布其间，趋近望去，骨头上密密麻麻有嫣红斑点时不时攒动着。
“赫连摘星，快过来看！”端木凭栏有些严肃地唤过我。原来，洞缘崖壁顶有一丛曼珠沙华，娇艳滴血的怒花间交缠着细而韧的血色藤蔓，竟是传说中的血魔萝！
“啊，血魔萝！”我不由惊呼出声来，一悲一喜：“血魔萝的果子可治奇血病症，但若与血色植物交食，后果不堪设想。可惜，它移株也会死。”连娘亲医道笔录上亦只有这么一条记载。
“你是说，雪狐们是因为将血魔萝和曼珠沙华一同误食了，才导致狐群出现所谓的疫病？”
我颔首，将那些残剩的血魔萝果摘下：“恐怕是狐群的粪便排入端木川源头的冰积雪上，夏至雪线回升时，冰积雪融化成水汇入端木川，这疫病也就带入了端木川流域……”
将血魔果收入囊中，取出镊子和塑胶膜，我小心翼翼地夹起三两点干裂的狐粪，血红点点颗粒掺杂其中，同洞内燃烧的狐粪一模一样的怪异。然，洞内的粪便燃烧后，并未对我们造成威胁，那是不是代表着那些血色颗粒高温过后会死化呢？
若当真如此，那岂非朱雀南疆的百姓有望防治这所谓的疫病了？
“端木凭栏，谢谢你！”我有些兴奋，抱住他的肩头，喜不自禁。
他有些无奈地咳嗽几声：“大小姐，我有伤在身，你就别谋杀我了！”
我不由嗤之以鼻：“哼，本姑娘投怀送抱你还不乐意了？”“得了，麻烦赫连小姐手下留情，让我有命去烧了那血魔萝吧！”端木凭栏有些哭笑不得，我权当没见着：“血魔萝烧了多可惜……”
“我倒是无所谓，只要你不怕雪女峰其他的动物误食了，再度传染疫病就行！”他戏谑不已地调说，恨得我滋生出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
“额，还是烧了吧……”心都要滴血了，亦害亦善的神株，抉择怎么这么难哪！
“凤主，你们也也发现这里了？”玉漏从洞内出来，像个好奇宝宝地左顾右看，时而皱眉，时而傻笑，时而陷入深思，表情前所未有的丰富。
“雪影怎么样了？”我同端木凭栏不约而同地问起，原来，那家伙，其实挺在意雪影这位恩人的。
玉漏笑得暧昧无比：“虎帝的神刀，凤主的神术，雪影逃过一劫了……”
“那太好了，我们休息会儿就赶下山去吧，雪崩该是停了。”晨曦不知何时已至，一米阳光溜进我们的眼角，灿烂明媚，我们都会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