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木山上空的云层被晚霞浸染成橘红色时，菜地和戈壁滩都归于宁静。莫天扬带着小白从戈壁滩回来，走到院子附近，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楚婧雅的车停在大门外。
楼房前，楚婧雅、刘思雨、徐月茹几人正张罗着摆放餐桌。
楚婧雅将一摞碗碟轻放在桌上,抬眼看向刘思雨，语气里带着几分城里姑娘的顾虑：“思雨，我听爷爷说，农村的蚊子特别多，尤其是有菜的庄稼的地方……真要在外面吃？”
刘思雨咯咯笑起来：“婧雅，你说怪不怪，就天扬开发的这一片，别说院子里了，就是菜地中间都见不着蚊子。可村里其他地方，蚊子照样嗡嗡的。”
“是用了什么驱蚊的东西吗？”
“那倒没有。”刘思雨摇摇头,“爷爷还说呢，天扬没回来那会儿，院里蚊子也不少。可从去年他开始种菜起，蚊子、苍蝇这些烦人精，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再不往这儿来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稀奇。”
正说着，趴在楼前空地上的几只青狼忽然齐刷刷抬起头，耳朵转动,随即低吼着跃起，朝院门方向小跑过去。
楚婧雅抬眼，便看见莫天扬正从暮色里走进来。几只狼亲昵地围着他，硕大的脑袋在他腿边轻蹭，尾巴摇得欢实。
楚婧雅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身影，心头没来由地漫开一丝甜意，暖融融的，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回来了。”莫天扬笑着同她打招呼，那笑容坦然而明亮，让楚婧雅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又悄悄胀满了几分。
“前阵子不是天天往山里跑么，今天怎么没去？”楚婧雅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问。
刘思雨又笑起来，替莫天扬答道：“婧雅，这家伙又要折腾大工程啦，今天带人去勘探了！”
楚婧雅微微一怔。这段时间她虽没回来，却一直关注着青木村的点滴变化。在她心里，能把青木村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已非常人所能为。没想到，他竟还有新的打算。
她抬眼，望向这个日日牵挂、更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的青年，眼底漾开满满的期待：“这次又想做什么？是不是又承包了村里的沙地？”
莫天扬哈哈一笑，看了眼刘思雨：“哪有思雨说得那么玄乎。你也知道，青木村这地方，缺水是头等大事。我承包沙地、戈壁滩的合同里，明文规定不准凿井，只能自己想法子。在雀沟找到了点水源，打算在那儿修个堤坝——一来防着去年‘白毛风’那样的大雪融水成灾，二来也能蓄水浇地。”
刘思雨插话道：“你怎么不说，还打算在雀沟搞水产养殖呢！”
楚婧雅杏眼微微睁大。莫天扬院里那个池塘，早已成了浅驼县不少人啧啧称奇的所在。若真能在雀沟修出个水库来……那可真就是一件大事了。
“雀沟……真有水？”
“有股山压水，不过水量大小还不确定。”
“有就比没有强。就算水量不大，总能浇灌些地方。”楚婧雅语气里带着鼓励。
莫天扬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坐在门口与爷爷莫啸闲聊的胡标，提高了些声音：“标叔，刚才我和勇叔在戈壁滩说起养殖的事。我琢磨着，鸡鸭鹅还得再进一批新苗，这样出栏才能接得上，不断档。”
胡标闻声转过头，沉吟了一下：“天扬，你现在承包了一千五百多亩戈壁滩，养上几万只鸡鸭鹅，地方倒不是问题。关键是咱们现在用蚂蚱喂养，要是再进一批，蚂蚱肯定供不上。”
“这个我也想过了。”莫天扬走近几步，“勇叔说，伸进青木山的那几道山梁，还属于村里的集体资产。有青狼守着，我打算找人在山口附近的胡杨林、红柳林里试着放养，您看呢？”
“这倒……也是个路子。”胡标摸着下巴，斟酌道，“不过鸡鸭鹅这家禽，到底不比牛羊，性子散，不好拢。”
“所以这不正想晚上和大家好好商量商量么。”
暮色如纱，笼罩了院落。灯光下，餐桌摆开，碗筷叮当，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众人围坐，话题自然而然地从鸡鸭鹅的散养，延伸到了更远的地方。
“放养进山，听起来是好，可风险也不小。”曹勇夹了一筷子菜，沉吟道，“除了鹞子、黄鼠狼，山里还有狐狸，甚至可能有豹子……”
莫天扬给楚婧雅盛了碗汤，接口道：“所以不急着铺开，先划一小片实验区。选胡杨和红柳混生的林子，树密，猛禽不好俯冲，地面有灌木丛，鸡鸭也有躲藏的地方。初期数量控制住，三五十只，派两个细心的人跟着，先看看情况如何。”
“人跟着进去，安全吗？”楚婧雅忍不住问，眼中带着关切。
“那一片是山的外围，相对平缓，大型猛兽很少去、也只有冬天的时候山里的大动物才会下山。而且有青狼在，它们的嗅觉和警觉性比人强得多。”莫天扬解释道，语气沉稳，让人安心，“就当是一次长期的巡山和观察，顺便摸清那片区域的生态。”
刘思雨眨眨眼：“天扬，你这不是搞养殖，是搞生态研究吧？”
莫天扬笑了笑，没否认。他心里清楚，这一步既是为了解决养殖饲料的瓶颈，也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和掌控青木山外围的环境。每一片林子，每一道沟坎，都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成为他的依仗或需要警惕的所在。
一直安静听着的莫啸，这时放下酒杯，缓缓开口：“放养的事，可以试试。不过天扬，修坝引水是大事，你想好了？当年公社时期，多少人想打青木山水的主意，最后都没成。这里头的难处，不光是钱和人力。”
“爷爷，我知道。”莫天扬神情郑重，“所以我才先从黑石崖的山压水入手。这股水是现成的，引出来就能用。至于青木山深处的水……那是以后的事，得一步步来。”
楚婧雅看着莫天扬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毅的侧脸，心中那缕情愫缠绕得更深。
这个男人，看似守着这一方小院，目光却早已投向了更远的山峦和未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沉稳，耐心，步步为营。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她轻声问。
莫天扬看向她，眼神温和：“你来得正好。这几天思雨要帮我申请堤坝修建的事情，你认识的人多，倒是可以帮帮。”
楚婧雅心头一暖，用力点了点头。
晚饭在热络的讨论中持续了很久。当最后一道菜被撤下，月色已上中天。胡标、曹勇等人告辞离去，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当众人散去，楚婧雅趁着转身的间隙，朝莫天扬投来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多年的默契让莫天扬瞬间明白——她这次回来，绝不只为吃一顿饭。
心头微动间，一个念头闪过：难道她知晓了昨日青木山里的事？但转瞬他便否定了这个猜测。眼镜蛇折了一支小队，这种丑事，他们绝不敢声张。
夜色渐深，楼房里的灯一盏盏熄灭。莫天扬正欲出门，房门却被轻轻推开，楚婧雅闪身进来。
初尝情爱滋味，又分别多时，思念早已变成了滚烫的渴望。楚婧雅径直扑进他怀里，温软的唇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道迎了上来，将所有的担忧与牵挂都融进了这个深长的吻里。
云收雨歇，楚婧雅依偎在莫天扬怀中，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膛画着圈，声音却压得很低：“天扬，沛川出大事了。”
莫天扬目光一凝：“什么事？”
“就在昨夜，两名隐龙的高手被暗杀。”楚婧雅抬起头，眼中带着罕见的凝重，“现场留下的痕迹，指向眼镜蛇的蝰蛇——他果然来沛川了。”
“蝰蛇亲自出手了？”
“不止。”楚婧雅的声音更沉，“最近一段时间，还有四名调查林氏集团转基因蔬菜和勾兑酒事件的调查员‘意外’身亡。表面看是事故，但隐龙的人看出了门道——也是眼镜蛇的手笔。”
“林耀东？”莫天扬的声音冷了下来。
“十有八九是他指使，但抓不到任何把柄。”楚婧雅蹙眉，“那场丑闻明明是他一手策划，他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过……”
“不过什么？”
“因为这事，他被林家正式除名，踢出了林氏集团。连他父亲一手培植的那些中层，也被清理得干净。”楚婧雅顿了顿，“我觉得，这是林耀东的报复。”
莫天扬手臂紧了紧，将她搂得更牢：“你自己千万小心。林耀东敢做出这些事，已经丧心病狂。所以……”
“那件事我没直接插手，而且他动我也得掂量掂量楚家的分量。”楚婧雅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你放心。倒是你，天扬，你觉得林耀东接下来还会对谁下手？”
莫天扬当然不能透露昨日山中发生的一切，更不能让她为此分心。他沉默片刻，眼中思绪翻涌：“现在参与调查、可能指证他的人，基本都被灭口了。接下来如果他要报复，最大的目标恐怕是……林家本身。”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毕竟他靠转基因和勾兑酒为林氏赚了那么多黑心钱，最后却被扫地出门，连根拔起。这种恨，不会轻易消解。”
楚婧雅脸色骤变，猛地从他怀里坐起身，莹白的肩颈和优美的曲线在昏暗中泛着柔光，此刻却绷紧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惊愕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莫天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伸手将她重新揽入怀中，拉过薄被盖住两人。
“这只是猜测。”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