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地区本就缺水,青木村及周边大片区域因被青木山脉阻挡,干旱尤为严重。农田沙化,村落凋敝,近些年几乎不见有效降水,迫使无数农民背井离乡,外出谋生。
就在这片公认最贫瘠荒芜的土地上,青木村雀沟竟发现了“山压水”!即便水量不算丰沛,这消息也如同旱地惊雷,迅速在浅驼县乃至沛川市引起了轰动。
青木山脚下那些同样干渴的村庄纷纷派人进山,期盼能在自己的山沟里也找到一丝希望。
浅驼、沛川的水利部门也派出考察组进驻青木村。一时间,这个往日宁静的偏远山村变得人声鼎沸,
车马不绝。村里的老人们叼着旱烟杆,望着络绎不绝的外来人,都不禁摇头感慨:“好些年没这么热闹过了,就算当年大集体动员引青木山水那会儿,来的人也没现在多啊。”
雀沟出了水,按理说莫天扬这个“始作俑者”该在现场支应。可偏偏他不喜人多喧闹,干脆躲回自家小院,将一切接待、协调的事务全权交给了胡标、曹勇他们打理,自己则关起门来,专心致志地琢磨起另一样东西——紫纹马皮。
这天下午,莫天扬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爽朗笑声。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莫啸老爷子闻声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但布满皱纹的眼角,却悄然漾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莫天扬兴冲冲地走了出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盛着一种近乎无色透明的黏稠液体,在窗外透进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看着孙子难得一见的激动模样,莫啸放下手里的茶杯,笑道:“怎么?让你关起门来琢磨,还真把第三种‘宫廷方子’给弄出来了?”
莫天扬摇摇头,将玻璃罐子轻轻放在茶几上,没有说话,只是卷起了自己的衣袖,将左臂伸到爷爷面前。
莫啸的目光落在孙子的胳膊上,眉头顿时皱起——那里赫然有一道新鲜的伤口,皮肉微微外翻,周围还残留着未完全干涸的血迹,看着颇为骇人。
“你这孩子,怎么弄的?”老爷子的语气带着责备和心疼。
“爷爷,您仔细看看这伤口。”莫天扬的声音里却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莫啸狐疑地凑近了些,目光再次聚焦在伤口上。
这一看,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就在这片刻之间,那原本还在渗血的伤口竟已不再流血,翻开的皮肉边缘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收拢、贴合!
“这……”莫啸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茶几上那个不起眼的玻璃罐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爷爷,这是我用您以前教我的金疮药古方作为底子,又加入了紫纹马皮,重新调配出来的。”莫天扬的声音带着成功的喜悦,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莫啸眼睛一亮:“你找到紫纹马皮了?”那东西可是极为难得的药材,他那些年经常进山,亲眼见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莫天扬点了点头:“找到有一阵子了,因为数量实在太少,太过稀罕,我就一直没声张。”
莫啸不再多言,拉过孙子的胳膊,又端详了片刻那正在神奇愈合的伤口。然后,他郑重地拿起那个玻璃罐,拧开盖子,用指尖沾了一点里面近乎透明的药膏。
药膏触感清凉细腻,虽是以多种草药研磨配制而成,却只有极淡的清苦药香,并无寻常金疮药那股浓烈的气味。
他将药膏在指间捻开,又凑近鼻端深深嗅了一下,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莫天扬的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骄傲,有感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小家伙……你连中医都没学过,却做到了……真是难为你了。”
莫天扬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为了把青木屠苏和‘凝露’做得更地道,我这一年多没少翻医书、琢磨药性。虽说不敢说精通,但对大多数常见药材的性子,也算摸到了点门道。”
莫啸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早知你在中医药上有这份灵性和执拗……当初,就该让你去考中医大学。”
这话勾起了莫天扬心底的一丝涟漪。当年他寒窗苦读,最大的愿望就是学有所成,让爷爷过上好日子。却不曾想,学成归来后遭遇变故,工作丢了,人也险些垮掉。若非后来机缘巧合得到了灵泉空间……
他将那丝怅惘压下,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语气轻松:“爷爷,过去的事就不提了。现在这样不也挺好?您不用离开村子,我也能天天在家陪着您。”
莫啸深深看了孙子一眼,不再多言,只是指了指那罐药膏,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天扬,这改良后的金疮药,其价值恐怕不亚于你手里的屠苏和‘凝露’。接下来你想怎么用,自己心里要有个掂量。”
莫天扬眼神闪烁了几下,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爷爷,您也知道紫纹马皮有多难得,就算我想做点什么,也没那么多原料。”
“你知道轻重就好。”莫啸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赞许。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哐”一声推开,陈峰带着满脸怒气,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显然外头又出了什么让他火冒三丈的事情。
莫啸见状,不动声色地将茶几上的玻璃罐子拿起,对莫天扬淡淡说了句:“我给你放回房里去。”便起身,朝着里屋走去,将空间留给了显然有急事要说的陈峰和需要应对的孙子。
“天扬,雀沟那边乱套了。”
莫天扬微微一愣,这几天过来的人倒是不少,不过很多人都是过来看热闹的,这现在……
“怎么了。”
“还不是那黑石崖的水闹的!”
陈峰一屁股坐下,抹了把额头的汗,“消息传得邪乎,说什么青木村挖出了‘神泉’,能治百病!好家伙,今天上午开始,不光是邻近几个村的人,连浅驼、甚至沛川都有人开车跑来了!都堵在雀沟口,吵着要接‘神水’!胡标和曹勇带着人拦着,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那些人跟疯了似的,根本不听劝!还有几个自称是记者的人,扛着机器就要往里冲,说是要采访第一手新闻!”
莫天扬眉头紧锁。他想到水源的发现会引人注目,却没想到会以如此荒诞、失控的方式发酵。“治百病”这种谣言一旦传开,麻烦无穷。
莫天扬站起身,眼神冷了下来。混乱,往往是最好的掩护。这么多人混杂,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浑水摸鱼、别有用心之辈?眼镜蛇的人,或者林耀东派来的探子,完全可能混在其中,趁乱接近泉眼,甚至搞破坏。
“峰叔,辛苦你了。”莫天扬拍了拍陈峰的肩,“你先在家里歇口气,喝点茶,压压火。这事我来处理。”
“天扬,你打算怎么办?那些人可不好讲理。”陈峰担忧道。
“讲理不通,就只能按规矩来了。”莫天扬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是青木村的地界,雀沟的工程是我承包的,水源是我出资找到的。于情于理于法,该怎么用,怎么管,都得我说了算。”
“那些人简直是疯了。”陈峰灌下最后一口凉茶,余怒未消。
莫天扬摇摇头,目光沉静:“雀沟的山压水水质好,不假,比寻常自来水甘冽清爽也是真的。可‘神水’?无稽之谈。我去看看。”
他戴上口罩和帽子,低调地出了院子。大青和小白无声跟上。大青似乎感知到外界的混乱,刚出院门便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嗥叫,不过片刻,六七头精壮的青狼从不同方向汇聚而来,沉默地跟在队伍两侧。
还未靠近雀沟,喧嚷声已如潮水般涌来。原本在菜地、戈壁滩劳作的人流仿佛被抽空,全都涌向了雀沟。几条因施工而挖出的下沟土路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前来“取神水”的人群,推搡着,叫嚷着,乱成一团。
沟内情况更糟。尽管胡标、曹勇已派人竭力维持,但涌入的人实在太多,防线被不断冲击。精心种植的青木墨莓、青木朱瓜被肆意践踏,枝叶断裂,果实碾入泥中。更有人趁乱伸手偷摘,塞进衣兜、挎包。有工人上前阻拦,却被几人围住推搡,仗着人多势众,气焰嚣张。
站在沟沿上,莫天扬看着自己辛苦培育的作物被如此糟蹋,眼眸深处寒意骤起。
“大青。”
大青会意,昂起头颅,发出一声穿透云霄的长啸!刹那间,雀沟上下,狼啸声延绵响起,相互应和,冰冷的兽性威严如同实质的波浪,扫过整个沟谷。
沟底那些正肆意妄为的人们心头猛地一缩,动作僵住。大部分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群狼呼啸吓住,慌忙退离菜地。但仍有一些胆大包天或利令智昏的,舍不得手中的“战利品”,或觉得狼群不敢真的伤人,犹犹豫豫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