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时她与纪芳菲先后出嫁,就已经让侯府的府库支出了不少银两,若是侯爷手中银两富裕,也不会将纪老夫人的嫁妆盯得那么紧。
他分明是囊中羞涩,才吃相这么难看。
纪芸白这半年在京日子不多,但她安排了良平照应着纪老夫人,没听他提起过侯府变卖纪老夫人嫁妆一事,这五十万两银子自然也不是出自她手。
思来想去,这找不到来源的五十万两白银,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从头到尾就没放过印子钱,此事为晋王一党为构陷咸宁侯而故意捏造构陷!
谢景阳听出纪芸白的意思,他面色凝重起来。
这五十万两银子的印子钱文契,已经是所有罪证中最轻的一个,尚且还是凭空捏造,可见其他证据的真实性到底有多低。
思及此处,他也明白过来此时不应将关注点放在明日的朝堂问责上,而是应该着手去调查当日醉花楼题反诗的真相!
他将破局思路告诉了纪芸白,想让她安心,谁知纪芸白却主动道,“此事我来调查。”
她清楚知道,此事是因为咸宁侯太蠢才让晋王一党有了可乘之机,如今谢景阳被人诟病也是受了咸宁侯连累。
就算她不想理会,也不得不承认她与咸宁侯之间到底存在着父女关系,而别人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能隔山打牛。
既然事情与自己有关,那她便不能再躲在谢景阳身后,应当由她亲自了结才是。
见她坚持,谢景阳便知她已有了主意。他虽想替她解决所有的事,但他也知道芸白的性子,便点了头应下。
“我将松月派给你,有事尽管使唤他。”谢景阳握着她的手,道,“无论调查如何,都有为夫为你撑腰,绝不会让祖母出意外的,放心。”
翌日,纪芸白直接换上轻便的衣裳,带人去了趟醉花楼。
醉花楼因着此事,已经被责令关门,店铺里的伙计都闲了下来。
门口被大理寺的人把守着,幸亏谢景阳提前给她弄来了大理寺的令牌,纪芸白才得以畅通无阻。
见到她进门,众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意外。
纪芸白也不管他们异样的眼光,直截了当地道,“当日在醉花楼芙蓉月色包厢里伺候的店小二是哪个?”
一个与其他伙计打扮无异的瘦高挑男人出声道,“是我。”
纪芸白看过去,只见他眼底是浓重的防备,还带着点战战兢兢,似乎这几日被拷问的次数太多,已经让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借一步说话?”纪芸白问道。
定远王妃开口,店小二不敢不从,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走向后厨。
“当日情形如何,还劳烦你与我细细说来。”纪芸白语气客气地说道。
店小二开口前打了个哆嗦,仿佛那日的记忆十分骇人。
“半个月前,咸宁侯就与户部侍郎共同出入醉花楼,两人勾肩搭背,感情甚笃。户部侍郎出手大方,我们也都爱去伺候……”
“所以那日咸宁侯二人过来时,我见缝插针找到了机会去露脸,抢着伺候想拿点赏钱。在点完菜后,我就守在门口候着……”
“你一直在门口?”纪芸白问道。
店小二点点头,“对。”
“继续。”
“……大概半个时辰里,他们二人一直在吟诗作对。侯爷觉得大人题诗过于俗气,不如他的风雅,两人便起了争执又很快平息。又过了许久,我以为他们终于要结账了,却听大人突然控诉侯爷心怀不轨,胆敢讽刺当今圣上。之后就来了钦差……”
“停一下。”纪芸白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蹊跷,“你在门外听声音这般清楚?”
店小二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在纪芸白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我当时将包厢的门留了道缝。”
纪芸白瞬间明白过来。
他们为了拿赏钱,便想讨好户部侍郎和咸宁侯,便想着将包厢的门不关得严实,方便及时进去伺候。
既如此,那当日包厢里的情形,他极有可能是除了户部侍郎和咸宁侯以外的第三个知情人。
户部侍郎一心拉谢景阳下水,绝不会在这时临阵倒戈。而咸宁侯已经快被打死了,指望着他更是不可能。
那么,突破点就在这个店小二身上。
纪芸白神色淡定,也不再与他兜圈子,直接问道,“所以那日,题反诗时,你就在门外,将里面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
店小二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王妃,小的知道的都跟您说了,多余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就放过小的吧,求求您了!”
看他如此强烈的反应,纪芸白顿时眉心一跳,感觉不妙。
大堂的众人闻声也看了过来,纪芸白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并不善意。
看来今天是问不下去了。
纪芸白深深地看了店小二一眼,最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店小二回答得吞吞吐吐,“姓吴,在家中行三,他们都叫我吴老三。”
出了醉花楼的门,纪芸白便吩咐松月道,“去查查吴老三的底细,看他家里还有没有人了,有的话都保护起来。”
“是,王妃。”松月领命而去。
纪芸白坐在马车中面色阴沉,能感觉到事情的棘手。
事发至今,她出手已经晚了,吴老三很有可能已经被晋王收买。听他今天明显有所隐瞒的供述,便知他一定隐去了许多关键信息。
她握着茶盏的手指寸寸收紧,绝不能全然指望着吴老三良心发现。
可知情人统共就这么三个……等等,纪芸白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安国公府。
孙怀锦看着突然上门的纪芸白,有些诧异,但还是热情道,“弟妹今日怎么突然到访?”
他与谢景阳关系极好,纪芸白与他也很相熟,便没有客套,直接道,“小公爷,不瞒你说,我今日是为醉花楼题反诗一事来的。”
闻言,孙怀锦面色严肃起来,谨慎地看了一下周围的下人,复又道,“你们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