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纪芳菲只是做妾，礼节不如做正妻那般繁琐，倒也轻松不少，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纪芸白再不喜与纪芳菲接触，在此等大事上也不能任性回避，否则不必纪芳菲有意传出流言，坊间便会有她这个侯府嫡女容不下假千金的八卦。
她即将嫁给谢景阳做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不能在此时名声受辱，连累满身战功受人敬仰的谢景阳也被人非议。
本是大喜的日子，侯府里却没有谁真心实意地为纪芳菲高兴，人人脸上都带着强装出来的笑意，不停的忙里忙外。
纪芸白特意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襦裙，头上只戴了一支珠钗，淡雅大方又不失礼数，站在一身红色嫁衣珠翠满头的纪芳菲身边，也不至于喧宾夺主。
彼时纪芳菲正在福寿轩听训，这是云国女子出嫁前的流程之一，由家中长辈出面。主要内容就是劝诫出嫁女听从夫君的话，相夫教子，安分守己，恪守妇道。
纪芳菲跪在地上一脸乖巧地听着，纪芸白对这些提不起兴趣，发觉人群中少了纪君吾，便回头在屋子里寻找他的身影。
然而纪芸白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纪君吾，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问了小厮，小厮也说没见纪君吾进来过。
纪芸白心下疑惑，今天是他的宝贝妹妹出嫁的日子，纪君吾难道昨晚宿醉在哪忘了这回事了，不然不会赶不回来。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她打消，纪君吾宠爱纪芳菲，不亲眼看着纪芳菲出嫁，他怎么可能放心？
听训结束，纪老夫人有些口干舌燥，但接下来还有仪式，接过纪芳菲递来的热茶也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并未多喝。
但落在纪芳菲眼里就成了纪老夫人怕她再下毒，连她经手的茶都不敢喝。
纪芳菲眼中浮现一抹怨毒又很快消失不见，现在她处于弱势，她就是心有不满也不敢说一个字。
纪君吾不在，她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趁着礼数环节中间的休息时间，纪芳菲悄悄问婢女，却也是都没见过纪君吾，她不免有些心急。
纪君吾说过会在她出嫁时给她银票添上嫁妆的，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难不成是要反悔？
“再去找找。”纪芳菲吩咐道。
婢女不情不愿地离开，没看到纪芳菲阴鸷的眼神。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婢女都敢给自己摆脸色看了。
这是邹氏拨给她的婢女，人嫁去王府虽然是做妾的，但也得有伺候的丫鬟，可出了那档子事后，府中人都看不起她，竟是无人愿意做她的陪嫁丫鬟，邹氏只好花了大价钱从娘家府上找来了这么个人。
新来的婢女虽不知道纪芳菲做的龌龊事，却看不起纪芳菲假千金的身份，又见她不受宠，自然敢给她脸色看。
左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假千金，嫁去王府孤苦伶仃的，做事还不是得靠着她们这些陪嫁丫鬟？
纪芳菲握紧了拳头，前面十几年受过的委屈都不曾有这几日的多，而这一切都是拜纪芸白所赐。
她看着纪老夫人身侧那一抹倩影，恨意刻骨铭心。
她绝对不会让纪芸白好过！
接下来的仪式进行时，纪君吾仍旧毫无动静，就连邹氏都发现了异样，赶忙差人去寻。
在纪芳菲即将出门上轿时，纪君吾终于出现了。
他面无喜色，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沉默，进门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恭喜纪芳菲，和她说些情深义重的话，而是突然默默地看向纪芸白。
眼神哀戚，又带了几分懊悔和愧疚，复杂得很。
纪芸白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以为他是又查到了什么事怪在自己身上，便错开目光，不理会他分毫。
对此已戴上红盖头的纪芳菲并不知情，纪君吾一言不发地走到纪芳菲身前，将她背起来往外走，她才安下心来，人总算是回来了。
趴在纪君吾还不甚宽厚的背上，纪芳菲在盖头下小声问道，“哥哥，你方才去了哪里？芳菲没看到你心很慌，还以为哥哥不会来送妹妹出嫁了。”
听到她的话，纪君吾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急着解释，他脑海里闪过这几日查到的事情，良久才沉闷开口道，“怎么会不送你，乱了礼数是大罪。”
虽然得到了回应，但纪芳菲听着这话并不舒服，好像纪君吾来送她并不是因为他主动，而是礼数所致不得不为。
炮仗声响起，两人已经出了侯府正门，纪芳菲收起胡思乱想，道，“哥哥，还好今日有你给我添妆，不然侯府脸面真是丢光了。”
听她提起银票，纪君吾又一次沉默下来。
见他并未接话，纪芳菲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却也不敢继续催。她现在在侯府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纪君吾，若是把他也惹毛了，那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纪芳菲上轿时还在心里安慰自己，许是纪君吾要将银票写进礼单交给婢女。他向来宠自己，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做到。
仆人抬着嫁妆出门，管家负责唱礼单，侯府门口凑热闹的百姓不少，纷纷交头接耳。
“这纪二小姐虽然不是真千金，但在侯府极为受宠，嫁妆肯定少不了。”
“真的？那大小姐不会不高兴？”
“有什么不高兴的，大小姐嫁得可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小将军！还是正妻！当然比做妾强多了！”
“你这么一说也是，我听说世子好像要不行了，不然也不能急着让二小姐赶在姐姐前头出嫁，就是为了冲喜！”
“小声点，王爷不让外传呢。”
……
纪芳菲坐在轿子中能清晰听见周围的议论声，盖头下的一张脸都气得发绿。
一想到处处不如自己的纪芸白能成为将军夫人，而自己却只能给一个将死之人做妾冲喜，对比之下，要强的纪芳菲几乎恨得要吐血。
百姓的议论声不止纪芳菲能听到，站在门口送她出嫁的纪芸白和侯爷等人也都听得清楚。
纪芸白瞥了一眼邹氏，见她面色如常，并未有任何心疼之意，不免感到讶异。
她素来宠爱纪芳菲，视如己出，眼看着最疼的女儿就要去受苦，竟然这般坐得住。
看来纪芳菲投毒一事，当真伤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