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怕是已经回过味来,发现这小棉袄一直都是漏风的,不过在她面前装作保暖的假象吧。
纪芸白收回思绪,看着一担担从侯府抬出的嫁妆,数量还真不少,不像是被侯爷抽走过四成的样子。
看来文章就在礼单上了。
纪芸白专心听着管家的声音,“棉被两床、软烟罗一匹、官窑茶盏一套……”
她若有所思地颔首,若不是场合不合适,真想给侯爷拍手叫好。
这一招还真是阴,用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充数,嫁妆里银子花得少,但乍一看数量却多,在京城这么招摇的走一路,侯爷还真是里子面子都有了。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侯爷有多宠爱纪芳菲。
而王爷救子心切,也没空顾及侯爷的这些小动作,只是到时候受苦的人就是纪芳菲了。
还是有人看出了猫腻。
“侯府嫁女,就只给带些棉被茶盏?”人群中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是啊,不是说二小姐受宠吗?怎么陪嫁的物件这样寒酸?”
“难不成是侯府内里空虚,没什么钱了?”
“不会吧,你看侯府主子的穿戴样样不差,不像是没落的样子啊。”
“难不成二小姐这些年的宠爱都是假的,表面受宠,实际上好东西都留给大小姐了?”
“侯府要真这么做的话,也无可厚非,毕竟大小姐才是亲生的,婆家也更有权势啊。”
……
纪芳菲再一次听到议论声,内心烦躁得恨不得去撕碎礼单。
她没想到侯爷竟然将事情做得这么绝!这该死的礼单怎么还没唱完!
然而此事煎熬的只有纪芳菲,侯爷毫无心理负担,他抽走了四成嫁妆,换算成银子足足有两万两,这对空虚的府库来说是一笔不菲的补充。
至于旁人会不会说闲话,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养育了纪芳菲十几年,难道这恩情还比不过两万两嫁妆?
气愤归气愤,纪芳菲还是存了点期盼的,想着纪君吾添的那一笔银子应该不少,毕竟他平日对自己出手最为大方。
可礼单眼看着就要读完也没听见银票的事,纪芳菲终于急了。
她不安地抓着衣角,皱眉想着纪君吾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不,不会的,纪君吾那么相信自己,眼看着自己出嫁,连书都不读了外出奔走四处筹集银子,又怎么会临门一脚改主意呢?
肯定是在最后面,对,一定是这样。
然而一直到管家礼单都唱完毕,纪芳菲也没听见有关添妆一个字。
到手的银票飞了!纪君吾居然骗她!
纪芳菲气得一把将盖头扯下来,掀开轿子上的帘子就要质问,刚和纪君吾对视还没说一句话,就听见他沉声道,“吉时已到,起轿!”
下人极其听话,立刻就将轿子抬起来,还因为一个抬轿的人手脚不麻利,导致轿子歪了歪,晃得让纪芳菲失去平衡。
她一松手,帘子落下去隔绝了她和纪君吾,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想再质问时,掀开帘子却发现轿夫脚程极快,几个眨眼竟已经离侯府很远了。
成亲的时辰都是提前请人算好的,王爷为了不让此事出岔子,还特意派了嬷嬷来盯着。再借纪芳菲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下轿回去当面质问,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方才那一眼对视,她无比确定纪君吾就是后悔了。他从未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过自己,他一定是知道什么了!
想到纪君吾就站在纪芸白身旁,纪芳菲心下明了,一定是纪芸白那个贱人透露了什么,只是现在还不知道,纪君吾到底知道了哪部分。
纪君吾正好又是个蠢货,被纪芸白三言两语给说服,这才改了主意!
纪芳菲自以为窥破了事情原委,目光怨毒,表情也因为恨意而扭曲。
就算嫁去做妾又怎样,她不会让纪芸白好过的。
今日之辱,她一定百倍奉还,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与纪芸白不死不休!
她必让侯府众人后悔今日之举!
按照云国习俗,若是嫁去做妾,便只能只身前往婆家,不能有亲近之人送亲,故而侯府众人都站在门口,亲眼看着送亲队伍越来越远。
直到队伍转过弯看不见了,侯爷才面无表情道,“将这打扫一下,都散了吧!”
纪芸白将纪老夫人扶回福寿轩,今日礼数繁多,她年老体力本就不足,撑到现在已是疲惫不堪,回了院子就歇下了。
纪芸白没多留,见纪老夫人安稳睡下,才放心离开准备回院子。
从福寿轩回来,就见纪君吾站在落梅院门口,像是在故意等自己。
她以为纪君吾又要冲自己大呼小叫,心中涌起一抹厌恶,走近后不客气地问,“二小姐已经出嫁,小侯爷心中郁闷,就算睹物思人也不该来落梅院。”
“不,我不是……”纪君吾看她明显误会自己,有心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同时心里也不自觉反省,难道自己每次出现在这里都是为了纪芳菲的事?
仔细回想下,纪君吾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从前只要纪芳菲一哭诉纪芸的不好,他就会立刻冲过来找她的麻烦,只为了给纪芳菲出气……
看纪君吾面色犹豫、支支吾吾的样子,纪芸白烦不胜烦,想立刻打发了他。
“后日就是科考,小侯爷没事做不如回去读书,免得侯爷夫人看到了以为是我耽误了您。”
看纪芸白对自己不加掩饰的排斥,纪君吾有些恍惚,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个站在一处都没办法好生交谈?
纪君吾的拳头握了握又松开,垂着头语气沉闷道,“从前的事,是我错怪你了。”
看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纪芸白越发疑惑,他这几天频繁外出难不成是在外面跟人打架把脑子打坏了?
不可一世的纪君吾竟然会主动承认错误,说他错怪自己了?
纪芸白微微蹙眉,“我听不懂小侯爷的话,小侯爷请回吧。”
“不。”纪君吾拦住她的去路,目光坚定,语气认真道,“你听我说,我已经知道了,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