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纪芸白不忍再折腾厨子,出言阻止道,“不用麻烦了。”
青峰站在门口,不知该听谁的,下意识看向谢景阳。
纪芸白抓住他的衣袖轻晃两下道,“帮我倒杯热茶就好。”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不过嫁来将军府两日,她便已习惯了对谢景阳提出要求。
虽然都是些琐碎之事,可每次谢景阳有意无意地顺着她,都会让她心情大好。
谢景阳知她从不磋磨下人,对上她的目光,便什么都答应得下来。
“下去吧。”谢景阳对青峰说完,走到桌边,动作熟练地给纪芸白倒了杯茶递过去,还提醒她,“小心烫。”
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将军竟也会做这种伺候人的事。
青峰简直瞠目结舌。
到底是跟在谢景阳身边出生入死多年的人,他压下心底的激动面色如常地退下,还将门轻轻带上。
手里的茶杯在散发着热量,纪芸白微凉的指尖沾上暖意,她余光打量着身旁的人,见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心里的某一处也彻底软了下去。
碰见他时,她就知道自己先前的所有顾虑都是多余,谢景阳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就算再气,也绝不会在纪老夫人面前给自己为难。
纪芸白啜了一口热茶,思索着应该怎么说服他同意自己去西疆的事,却发现她竟给不出一个在谢景阳看来无法拒绝的理由。
一直到吹了灯,窝在他宽阔的胸膛里沉沉睡去,纪芸白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翌日一早,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纪芸白有些迷蒙地睁开眼,就见谢景阳背对着自己正在更衣,他还在叮嘱下人“动作轻些”。
“景阳?”纪芸白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几时了?”
见她醒了,谢景阳回身,温柔道,“尚早,你再睡会儿。”
想到今日便要回门,纪芸白睡意消散立刻清醒了。
去侯府时,谢景阳并未骑马,而是陪她一同坐在马车里,见她拧着眉似乎在忧心什么事,便问道,“在想什么?”
纪芸白犹豫了一瞬,家丑不可外扬,但谢景阳……已经不是外人了。
她坦言道,“在想怎么劝侯爷将纪芳菲逐出族谱。”
说完,纪芸白就有些后悔,她忐忑不安地盯着谢景阳看,生怕他露出不解或觉得自己是个恶人。
将人逐出族谱需得是犯了极大的罪过,除了纪芳菲与太子苟合以外,谢景阳并不知道其他事,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心胸狭隘,容不得她这个假千金?
出乎意料的是,谢景阳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主动问她,“需要我去说服侯爷吗?”
她的不安再一次被消解,面上只剩下疑惑,“你不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谢景阳反问她,又道,“能让你动了将她逐出族谱的念头,纪芳菲一定不只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事实上,他还真知道纪芳菲的真面目。
亲眼目睹过她在数九寒冬时,狠心将纪芸白推入冰冷的湖水中,还见过她为了躲世子这门亲事,而设计差点将纪芸白送到世子榻上。
单凭这几桩事,谢景阳便敢笃定平日在侯府中她仗着家人宠爱,也一定没少刁难纪芸白。
芸白良善温和,平日里逆来顺受,定受了不少苦。先前碍着纪芳菲未出阁,谢景阳并未对她动手,现下她已出嫁,便是报复的最佳时机。
任何伤害过纪芸白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不知为何,纪芸白听了他这话后,有意笑道,“可如果就是我单纯不喜她呢?”话一出口,不用谢景阳回答她都觉得自己幼稚,立刻泄了气道,“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见她因不好意思而涨红了脸,谢景阳觉得可爱万分,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昨晚因为她客气的言语而带来的烦躁早就烟消云散,他也终于意识到纪芸白待自己是与旁人不同的。
起码,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她只在自己面前表现过。
到了侯府,纪芸白扶着谢景阳的手下了马车,管家便走出来卑躬屈膝地道,“大小姐、将军,侯爷和夫人已经在花厅等候了。”
往花厅走时,纪芸白看着管家问道,“祖母呢?”
管家面色犹豫,“老祖宗前日外出不小心摔伤了腿,在福寿轩歇息……”
“怎么会摔倒?”纪芸白急切地问道,“人怎么样了?可请府医来看过?”
谢景阳轻轻按住纪芸白的肩膀,道,“莫急,想必侯爷已经叫府医给祖母看过了,先去花厅给侯爷和夫人请安,一会儿我陪你去看祖母。”
谢景阳的声音让纪芸白立刻冷静下来,此时不是发难的时候。
她一个咸宁侯府流落在外多年的大小姐,现在能嫁给谢景阳已是高攀,若在回门时斥责下人,定会给他人落得个摆谱的印象。
她今日还要劝侯爷将纪芳菲逐出族谱,不能坏事。
纪芸白忍下担忧,对管家道,“劳你去知会祖母一声,稍后我便过去看她老人家。”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将军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他就忍不住紧张,光是给带路都额头冒汗,闻言连连应声,“是,大小姐。”
进了花厅,纪芸白一眼就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纪芳菲。
她身着桃粉色罗裙,正坐在花厅之中手拿茶杯,挑衅地看向自己。
纪芸白的目光登时就冷了几分。
侯爷还真是神志不清了,竟然还让纪芳菲进家门?真是生怕旁人不知侯府与纪芳菲的关系!
还未等纪芸白和谢景阳开口,纪芳菲便轻笑一声,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谢景阳面前,唇角带笑地道,“小将军……哎呀,瞧我这记性,现在应该叫你姐夫才是。姐夫,我这姐姐木讷寡言容易被人欺负了去,你可要好好待她才是。”
纪芸白捏着手帕的指尖微微用力,刚要开口便听谢景阳声音清冷道,“我夫妻之事不劳你挂心,芸白温婉良善,更是本将军的夫人,谁敢欺负她便是与本将军作对。”
这不加掩饰的排斥让纪芳菲面上有些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