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认定的事,纪芸白不会轻易改变心意,但她不打算今晚就与谢景阳争辩出个结果。
她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明日回门,还劳你同我走一遭。”
谢景阳听出她话里的客气,知晓她心情不佳,偏生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看不出是否打消了去西疆的想法,不由得有些烦闷。
他讨厌这种被她推远的感觉,明明方才还难舍难分,这会儿又客气得像是刚认识,巨大的落差让他不知如何自处,面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差。
“回门礼早已备好,放心,今日我歇在书房,你好生休息。”谢景阳绷着脸,冲她颔首后,便起身离开了寝房。
看着他生风一般的步伐,纪芸白微微抿唇,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桌子撤下,纪芸白洗漱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披着长发的自己有些出神。
她不是看不出谢景阳心中有气,但他不同意自己去西疆之事未解决,她就没办法去哄他。
此事绝不能让步。
盼春倒了水后,走进寝房,站在身后为她轻轻梳着头发,想起方才的事,她终于明白白日里小姐让自己清点资产早做准备是为什么了。
见纪芸白面色不虞,盼春忍不住劝道,“小姐,将军说得没错,西疆与匈奴部落接壤,危机四伏,不如京城里祥和,您还是别去了。”
“不用劝我。”纪芸白面上没什么表情道,“我意已决。”
盼春在心里叹口气,她当然知道纪芸白是什么脾性,又看不下去因为这一件事小姐就和将军置气。
“将军也是为您好,不想您深入险境,故而才赌气去了书房,小姐要不要去给将军服个软?”
“不去。”纪芸白声音有些僵硬。
服软就意味着让步,她既然打定主意要随他去西疆,那就不会让步,原则性问题没有解决,去了也还是会吵起来,又何必徒增烦恼。
盼春叹口气,“将军心中惦念您,您也惦念着将军,又有什么话说不开呢?这才成亲第二日,若是明日回门老祖宗看出来您二位吵架了,指不定要怎么担心呢。”
纪芸白面色不改,心中却有些松动。
一直躺在床榻上,纪芸白都还忍不住想,祖母一直盼着自己出嫁,若是明日被她看出自己与谢景阳吵了架,估计又要以为自己受了委屈。
祖母年事已高,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她不想让祖母再为自己忧心得吃不下饭。
更何况她想到谢景阳本就疲累,还要为自己的事忧心,叹了口气,纪芸白到底是不忍心,对盼春道,“盼春,帮我找个灯笼。”
盼春眼睛一亮,“小姐可是要去书房找将军?”
纪芸白没作声,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盼春二话不说,赶紧点了灯笼,却在出门时被纪芸白接过灯笼道,“我一个人去即可。”
“这怎么行?”盼春看着黑漆漆的夜,皱眉道,“天太黑了,万一小姐被吓到,奴婢以死谢罪也难辞其咎。”
“没那么夸张。”纪芸白并不想一会儿和谢景阳解释时被人围观,她语气不容拒绝道,“你在这等我。”
出了照月轩,纪芸白在脑海里分辨着方向,昨天谢景阳带她去过书房,不费力就回想起了该怎么走,便立马提着灯笼往那去了。
夜的确深了,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谢景阳喜静,府内巡逻的侍卫都在外围,此时照月轩附近并无人影,纪芸白走在石子路上也有些心慌。
她加快脚步,想着一会儿见了谢景阳,就拜托他明日装一装,别让祖母看出端倪,过了明日想怎么置气她都受着。
可若是他心中仍有气,不肯同意怎么办?
正垂眸想着应对之策,纪芸白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像是习武之人。
这还是与谢景阳相识后她发现的,普通人脚步声较为沉重,但习武之人像是谢景阳和他身边的小厮,脚步声都更轻一些。
这个时辰,有习武之人在将军府里急匆匆地赶路,难保不是刺客。
纪芸白警惕起来,正要高声唤人过来,脚步声却更近了,一道黑影从前面拐过来与她正面迎上,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芸白?”
“你怎么……”纪芸白看着面前披着外衣的谢景阳,眼底疑惑。
他半个时辰前负气离开,不是早该歇下了,怎么又急匆匆地出来?看这个方向,难道是……
谢景阳眉眼柔和下来,无奈地解释道,“我是要去照月轩找你。”
纪芸白心跳加快,却还是抬眸安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谢景阳歉疚道,“我方才不该留你一人。”
方才他到了书房就冷静下来,想到才成亲第二日就将纪芸白独守空房,他便忍不住在心里斥责自己。
成亲时的承诺恍若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他脸上,打得清脆作响。
护她一世还未做到,就先给了她脸色看,他怎么配做纪芸白的夫君?
明明她是为了自己才提出去西疆,自己不同意就算了,还气冲冲地离开,她心中一定委屈极了吧。
谢景阳心中生出的愧疚几乎将自己淹没,却又不舍纪芸白真的随自己出征,辗转反侧半晌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却实在抵不过思念,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待在一处,便直接披了件外衣就匆匆出门。
未成想,竟然在这和她碰上了面。
听到谢景阳的话,纪芸白方才的忐忑全部消失,甚至也隐隐生出惭愧来。
明知他忙碌一天,却还在此时就说这种话惹他生气,已是深夜却还休息不得。
见她面露愧色,谢景阳的大手覆在她握着灯笼的手上,道,“是我一人的错,莫要气了?”
事因自己而起,却要谢景阳主动认错,纪芸白于心不忍,回握住他的手,她道,“错不在你。”
一阵风吹来,谢景阳注意到她不经意地瑟缩,将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道,“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书房更近,谢景阳拿过灯笼引着她进了内室,对守门的青峰道,“去厨房煮一碗姜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