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离开的背影落在纪芳菲眼里,就成了迫不及待地逃离。换做以前,他定是要好生哄哄她,待她露出笑颜才会放心离开。
纪芳菲眼中带着愤恨,握紧了茶盏。她没办法忍住心里的烦躁,对纪君吾也越发不耐。
若不是他这个蠢货没有把货物放好看好,现在拿纪芸白聘礼就该如探囊取物一般方便!又如何会出此下策?
她当然不想破坏自己的乖巧形象,可他想不出任何办法,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扎仁攀咬,最后与他一同罚跪祠堂才算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吗?!
眼看着纪君吾匆匆离开院子,纪芳菲重重一拍桌子,一口气郁结心中,面色阴沉。
翌日一早,纪芸白亲自去探望良平,却见来开门的婆子一脸的欲言又止。
盼春脸上笑意一顿,有些不满的问道,“嬷嬷,你这是什么反应?小姐亲自来看良平,你怎么还摆起脸色了?”
婆子赶紧告罪,“哎哟,盼春姑娘,老奴哪里是摆脸色给大小姐看。”她看了看纪芸白,叹气一声道,“您先进来,老奴再与您细说。”
厅堂里,盼春听完婆子的讲述,狠狠骂道,“岂有此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胡人买家违约在先,赔银子就是,没的拿他自己的身世说事做什么!卖惨又抵不了银子!”
婆子吓坏了,赶紧道,“盼春姑娘,你可小声些吧,外面流言四起,都是说大小姐咄咄逼人的!要是让四邻听见了,肯定又要传闲话!”
“传出去又怎么样!小姐什么都没做错,这群人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人穷苦又关小姐什么事?”盼春气得不行,叉着腰直接大骂了一通。
婆子眼看着拦不住她的嘴,只好求助似的看向纪芸白。
纪芸白面上依旧淡淡,不见任何急躁,仿佛这件事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盼春。”她声音轻缓,却很有力度,只叫了一声就让盼春愤愤不平地闭了嘴。
她并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事实上在扎木一去不回时,她就时刻准备迎接纪芳菲的后招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反应这么慢,竟然隔了一夜才想到办法。
给扎仁编造一个悲惨的身世,以此博取别人的同情,再胡乱散播些谣言,将她说成一个娇纵跋扈得理不饶人的形象,试图煽动百姓来用舆论威逼她不得不放弃索要赔偿。
简直是一举两得。
若她真扛不住外界的议论,向府尹主动提出放弃追究责任,纪芳菲可是实打实地省了三十万两银子,还不用被扎仁供出来丢脸。
这一招着实阴险,她的铺子日后要做下去,就必然需要一个好名声,若是因此背负了黑心的骂名,日后做生意必然四处受阻。
可轻易撒手,又如何能叫她咽得下这口气?
不过一瞬,她便想到了破解的法子。
“盼春,传我命令,带上春和,你们去……”她附在盼春耳畔,轻声交代。
盼春听完,犹豫问道,“小姐,这样真行吗?”
“你只管去做。”纪芸白敛眸,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
午后谢景阳从宫门走出,上了马车后就倚靠在软垫上闭眼假寐。
晨起便进宫,去四公主的宫里送了两根千年人参后,又被太后叫去问话,听得出来太后并没有消气。谢景阳被四公主提醒过,回话时便说那日吃茶只有他与四公主,绝口不提纪芸白。
两人口述一致,太后虽有怀疑,却也没再抓着不放。
刚从太后宫里出来,谢景阳正准备去调查京中流言之事,就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给拦住。
去了军机处与皇上会同其他几位大臣,商量了一上午,才最终敲定西疆的边境布防,出来时他累得头昏脑涨。
靠在软垫上喝了口已经放凉的茶,谢景阳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
“查清了没?”他朗声问道。
今日当值为他赶马的是青峰,闻言回头道,“方才校场出了事,副将来报,属下让人递话去给松月处理,还未腾出空调查纪小姐传言一事。不过,方才暗卫来报,纪小姐似乎已经找到了应对之法。”
“什么法子?”谢景阳抬手按着太阳穴,缓解着头痛。
“纪小姐命人在铺子门口张贴告示,又去京中四处传播,扬言确实拿到三十万两银子的赔偿,将会一分不留,全部用来布施粥铺。”青峰语气里难掩欣赏,“依属下来看,纪小姐也是聪明绝顶,这一下直接堵住所有人的嘴了。”
谢景阳不禁失笑,的确,这一招简直就是釜底抽薪。
他人妄图道德绑架她,她便直接占据道德制高点一刀封喉。
比起胡人过得怎么样,百姓肯定更关心自己的同胞。施粥造福的是云国百姓,三十万两银子能买多少粮食?
只怕三天三夜都用不完。
就算有人心中有权衡,最后也会觉得牺牲一个胡人,造福更多同胞,是功德一件。
谢景阳眉眼带笑,纵使进京多年,磨平了她表面所有的锋芒,但她底子里仍旧是当年那个不服输有韧劲的聪慧小女孩。
“传出去,若是那胡人肯交三十万两赔偿,我再添二十万两银子,同芸白在云国各地施粥。”谢景阳安心地靠在软垫上,语气里已没有了方才的焦躁。
五十万两银子的施粥空前绝后,消息一放出来,风评瞬间逆转。没人再敢道德绑架纪芸白,都称赞她与谢景阳心怀大爱,是天作之合。
当天下午,衙门就聚集了不少百姓,都嚷嚷着让那胡人尽快交出银两。
蹲在牢狱墙角的扎仁也从狱卒口中听说了外面的情况,本就担惊受怕,这下更是惶恐不已。
他心里天人交战,一直犹豫要不要再等等,说不定那人有办法呢?
可再等下去,会不会等来的是灭口?
牢狱里四面漏风,一阵冷风吹过,扎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草木皆兵地以为是有人来索自己的命,立刻大吼大叫道,“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