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咸宁侯府乱成一锅粥。
纪芸白正用着晚饭,就被人急急的叫到了花厅,一进门就看到纪君吾与纪芳菲两人跪在地上,纪君吾一脸不服,后者则哭得伤心不已。
纪芸白一看便知出了什么事,但还佯装不知地问道,“侯爷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侯爷板着脸,却又不得不对她缓和语气,但他又不自觉透出些傲慢,故而显得十分别扭。
“你那不成器的兄长,做错了事。大水冲了龙王庙,铺子的事你就莫要再计较了,明日便去找府尹说明不再追究了罢。”
纪芸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道,“侯爷真是将我说糊涂了。祖母给了我两间铺子不假,最近的确出了事,但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只待那买家交付赔偿即可,侯爷现在怎么又提起了小侯爷?这与小侯爷有何干系?”
纪君吾刚被骂了一通,心中正不痛快着,听到纪芸白明知故问,立刻喝道,“你又惺惺作态给谁看?怕不是早就知道实情,故意演戏给爹看!”
“我只是问了两句,小侯爷便这般急着跳出来指责,难道说这件事背后真有小侯爷主谋?”纪芸白看向他,露出诧异和失望的神色。
不待纪君吾开口,侯爷轻咳一声道,“哪里有那么严重,不过是你兄长与你开了个玩笑罢了。如今事情已经说开,此事休要斤斤计较,速速了结,莫让旁人看了笑话才是。”
“侯爷当真以为小侯爷此举只是在同我开玩笑?”纪芸白知道侯爷的偏心,却不知在他心里,外头的名声竟真的比自己重要。
若此事果真得逞,侯府会给她半分银子兜底吗?会替她找回货物解决此事吗?还是会找到纪君吾和纪芳菲,让他们放过自己?
纪芸白心里很清楚,侯府什么都不会做,正因如此,见侯爷偏颇她更加心寒。
被纪芸白反问,侯爷耐心尽失,面色冷了几分,还碍于情面不好直接发火,但语气里已经透出几分敷衍,“那依你之见又是如何?”
“从前小侯爷教训我,说我不孝不悌,我只觉得有失偏颇。但这四个字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纪芸白语气和缓,看着跪在地上的纪君吾道,“小侯爷派人劫走货物便算了,还出手重伤良平,良平是家生子,如何经得起主家如此作践?若是知晓幕后主使为小侯爷,只怕不知怎么心凉呢。”
如果纪君吾单纯抢走货物,纪芸白或许都会大发慈悲,放他和纪芳菲一马,谁知他如此心狠手辣,良平挨了那一刀,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
若不是救助及时,良平此时恐怕头七都过了。
今日只是对下人出手,难保下次纪君吾不会直接害她的性命。
没想到与血亲生活在一起,却依旧环狼饲虎,她连活着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提防着。
听她这样说,纪君吾明显心虚,憋了半天却只理不直气也壮地道,“你乖乖地将聘礼赠与芳菲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纪芸白简直要被气笑了,“小侯爷如今竟打起我的聘礼主意来了?你也知那是我的,凭什么赠与他人?”
她目光如炬,让纪君吾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愧。
他十分讨厌这种被审视的感觉,尤其是审视自己的人是一直讨厌的胞妹。
纪君吾拧眉,语气蛮横道,“芳菲是你妹妹,你怎么就不能让让她?你们两个的亲事天壤之别,谢景阳看着也不是个磋磨人的,可芳菲不同,她……”
“这便是小侯爷设计坑害钱财的理由?”纪芸白并没有被他带偏,直接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一针见血的问道。
纪君吾被她问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有心解释却怕越描越黑。
一旁的纪芳菲看得直着急,眼见着侯爷因此事要大发雷霆,她立刻给纪芸白磕起头来。
“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如果不是我抛头露面入了世子的眼,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哥哥,哥哥他也是不忍心见我嫁过去过得穷苦,这才出此下策……姐姐,千错万错都是妹妹的错,就算为了侯府脸面着想,也请你原谅哥哥吧,好吗?”
纪芳菲眼眶盈满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心里早已想好了,往日里只要她露出这副表情,纪君吾就会立刻心软,替她抗下所有的过错,一丁点委屈都不让她受。
纪芳菲眼底闪过得意,只待纪君吾出面担责了。
听着纪芳菲的话,纪君吾一时愣住,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陌生。
她的话像是把责任都揽过去了,可实际却暗指他才是主谋,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的呢?
明明那日是她将自己叫到瑞雪院哭泣祖母偏袒,又提议要设计夺走纪芸白的聘礼,虽说后续都是他在布局,可她在长辈面前如此说,比起生气,他更多的是震惊。
他从未见过纪芳菲这样的一面,记忆中的她向来重视手足亲情,在爹娘责罚时,一定挡在最前面求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求情的话里也掺了杂质,手足亲情都要为她的自保让位了?
纪芸白并不知晓纪君吾心里如何想,只是对纪芳菲的应变能力很是佩服。
将姿态放低,又哭着求情一番,直接将责任全都推到纪君吾身上,把他说成了主谋,最后再道德绑架一波,任谁也不忍心怪罪纪芳菲。
若纪芸白是三年前初归府,一定会被她骗过去。可三年时光改变的不只是年岁,纪芸白也早已没那么好骗。
她不为所动,目光落在侯爷脸上,福身道,“侯爷,您也听到了,小侯爷蓄意设下圈套要夺走聘礼,此事有二小姐作证,无可辩驳。此举重伤良平事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传到朝中,被人参您一本,说咸宁侯府通敌叛国,可就不是三十万两银子能解决的了。”
此话一出,原本觉得纪芸白斤斤计较的侯爷眼神也变了,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的确严重,顿时咬牙道,“上家法!”
“不可啊!爹!哥哥科举考试在即,怎么能受如此皮肉之苦?若是打得下不来床,就要再等三年!”纪芳菲跪行到侯爷面前,语气急促地求情道。
若是纪君吾受不住家法,将她也供出来,那她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