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
纪芸白一出午门就看到马车旁挺拔的身姿,她顿时像找到了靠山一般,忍不住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
她从大理寺直接入宫,并未通知谢景阳,没想到他竟还是赶了过来。
“知晓你入宫,担心你害怕。”谢景阳轻轻地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大理寺少卿还在一旁,纪芸白不好意思与谢景阳有太亲密的举动,只与他握着手以缓解内心的惊颤。
“都解决了,皇上下令释放祖母了。”纪芸白压着激动,努力平静地对他道。
“你做得很好。”谢景阳给了她肯定,“祖母心愿得偿,堂堂正正从诏狱出来,我已在家设宴,为祖母接风洗尘。”
“在家?”纪芸白看他。
“对。”谢景阳将他的想法和盘托出,“祖母年事已高,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却要被连累受罪,实在是有违人伦。你与祖母亲近,将祖母接到王府居住也好互相陪伴,你说呢?”
纪芸白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说,心中划过暖流后又忍不住犹豫起来,“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贸然将祖母接过来……”
谢景阳打断她的纠结,“我命人将照月轩旁的院子打扫出来,祖母可以直接入住,放心吧。”
自己进宫前后不过两个时辰,谢景阳竟然将事情都安排妥当,此番心意着实珍贵。
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他用心对待的,就如成亲时他承诺的那般。
纪芸白眼中有泪意,看着谢景阳道,“谢谢你。”待我这般好。
“说什么谢,我是你夫君,合该为你排忧解难。”谢景阳将她扶上马车,这才回头看向还未离开的大理寺少卿。
“苏大人,今日之事多谢。”谢景阳真心实意道。
大理寺少卿是经办人,他若是想为难纪芸白,大可以压着吴老三翻来覆去地审问,拖延至少三日都轻而易举,可他没这么做,在第一时间就痛快的带人入宫面圣,才让纪老夫人能尽快脱身。
如此恩情,谢景阳自然不会装作不知。
苏大人摆摆手道,“职权所在,王爷不必客气。二位先随我去大理寺吧。”
大理寺诏狱门外,纪芸白手里拿着临时在街上买来的柚子叶和清酒,期期艾艾地看着大门,等着纪老夫人从里面走出来。
“祖母会不会瘦了?她身体那样不好,在诏狱里住这么久,肯定难受得紧。都怪我,不该害怕祖母责怪就妥协的。若是当时强硬一些……”纪芸白鼻子一酸,哽咽得说不出话。
谢景阳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祖母性格要强,就算你将她接出来,她也不会高兴的。况且我已经派人打通关节,狱卒对祖母特意关照过,没有那般可怖。”
纪芸白此时听不进去任何安慰,她亲眼见过诏狱中的情形,比起福寿轩来简直天上地下,就算狱卒再通融诏狱也不会变成寝房,她摇摇头道,“祖母腿疾复发,一定疼痛难忍……”
“已经让府医等候了,将祖母接回去就会替她问诊。”谢景阳早就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见他思虑得如此周全,将自己担心的事情都一一解决,纪芸白的担心才稍稍平复。
“小姐,老祖宗出来了!”盼春突然激动地道。
纪芸白赶紧看去,只见纪老夫人由邹氏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迈过大门,她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祖母!”
听到她的声音,纪老夫人抬头看过来,道,“白丫头,怎着又哭了?”
如此熟悉的声音,她还以为再也听不到了。短短几日竟恍若隔世,纪芸白顿时泣不成声。
谢景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提醒道,“祖母还等你接风洗尘呢。”
纪芸白这才强行止住泪水,满脸泪痕地走过去,用手中的柚子叶蘸取清酒往纪老夫人身上抖了抖,意在驱除晦气。
这时纪君吾也从京兆府匆匆赶来,他身后的小厮眼疾手快地点燃了火盆放在地上,“老祖宗、侯爷、夫人,该跨火盆了!保佑主子们顺顺利利,无病无灾!”
这是云国民间的习俗,纪芸白之前也只是听闻,未曾想过有一天居然会用得上。
她亲手扶着纪老夫人从火盆上跨过,道。“祖母,景阳在府上设宴为您接风,咱们先回吧。”
纪老夫人看向谢景阳,“你有心了。”
“祖母,这是我应该做的。”谢景阳恭敬道。
夫妻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另外两个人,仿佛今日从大理寺诏狱走出来的只有纪老夫人自己。
去王府的路上,咸宁侯坐在马车里脸色阴沉地骂道,“不孝女,老子在诏狱里受苦,她不闻不问就算了,出来了连件衣裳都不带?”
“侯爷,您就安分些吧!”邹氏忍无可忍地道,“若不是您趋炎附势,何苦有今日?娘尚且没说你不孝,侯爷也莫要指责别人了。”
见她护着纪芸白,咸宁侯脸色铁青,抬手就抽了邹氏一巴掌。
声音清脆,让邹氏和纪君吾同时愣住。
“贱人,你还敢跟我顶嘴?”咸宁侯目光阴鸷,说出口的话也是粗鄙不堪,“老子这些天在里面受刑,你倒是好端端的,现在还敢跟我叫板?小心我休了你!”
邹氏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咸宁侯,觉得面前人陌生至极,“你竟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咸宁侯活动了一下手腕,“在诏狱时看我受刑,是不是觉得很畅快?”
“你怎么会这么想?”邹氏脊背发凉,仿佛从来没真正看清过咸宁侯。
纪君吾也忍不住皱眉,“爹,你说话便是,为何与娘动手?娘操持侯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该被你如此羞辱!”
“闭嘴!你个逆子!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打!”侯爷指着纪君吾鼻子尖狠狠训斥,“没出息的东西,你若是有个好官职,那些人敢这么对我?我犯得着在那老匹夫面前陪笑?狼心狗肺的东西!”
又一次被骂狼心狗肺,纪君吾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爹,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你自己贪婪才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