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殷二兑现承诺，将真的吴老三送到了定远王府。
纪芸白看着站在面前面容陌生的伙计，道，“当日之事，你可还记得？”
吴老三来之前已经被殷二嘱咐过，此时表现得十分乖顺，直接将事情和盘托出。
“侯爷与大人当日在酒楼包厢中一同饮酒，两喝到兴头上便要题诗，小的依稀听见侯爷劝阻大人不要如此放肆，却反被大人指责懦弱……”
听到这里，纪芸白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吴老三继续道，“两人爆发争吵，我在门外只听见大人说什么‘话不投机’、‘一拍两散’便夺门而出。我怕出什么事，便进去查看，屋内一片狼藉，不少杯盏被打碎，侯爷对着一张纸一脸惊慌，我大着胆子上前，那纸上写着……”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纪芸白。
纪芸白接过拆开，只见那纸上写着两行诗，赫然就是：“海晏看前朝，河清盼后世”！
字迹笔走龙蛇，很有气势，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绝不是出自侯爷之手。
纪芸白抬眸盯着吴老三的脸，“你确定这是从包厢里拿出来的？”
“千真万确！”吴老三就差赌咒发誓了。
“可还有其他人见过这诗？”纪芸白问。
吴老三摇头，“除了殷掌柜的，再没人见过。在侯爷准备离开酒楼时，我便将这诗作收了起来。”
“这诗作又不值钱，可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你为何会拿？”纪芸白再次发问。
“掌柜的有令，凡是在酒楼发生的可疑之事，若能遮掩过去最好，遮掩不过去便要伺机获利。”吴老三低眉顺眼地解释道。
纪芸白瞬间明白了，不禁再一次在心里感叹殷二的大胆。
也难怪殷二一介女儿身，能在京城坐拥惊人产业却还没人敢动她，光是她手中掌握的秘密就足够让所有人心生忌惮了。
知晓实情后，纪芸白当即便带人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没想到还真被纪芸白找到了翻案的关键证据，但此事牵涉重大，他一人也不好直接做主，便带着纪芸白与吴老三进宫面圣。
这是纪芸白第三次面见靖和帝，御书房里光线昏暗，她隔着一层屏风跪在地上，等着屏风另一头的靖和帝与晋王结束交谈。
不知跪了多久，纪芸白感觉自己的膝盖都已经快没有知觉了，那一头终于由远及近地传来脚步声。
纪芸白听见脚步声在自己身旁消失，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晋王立在一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他面色不虞，似乎对自己的出现很是不悦。
见纪芸白与自己对视，晋王勾唇，看不出情绪地道，“听说王妃找到了证人，还真是低估你了。”
听出来他的嘲讽，纪芸白面无表情道，“晋王殿下也是让我刮目相看。”
当初在西疆，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若不是谢景阳的照料恐怕他早就丧命了。
晋王浑不在意地笑道，“命运的事谁说得准呢？”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纪芸白还没想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前头就传来了太监的声音，靖和帝要面见他们一行人了。
“陛下，咸宁侯题反诗一案有了新的发现，定远王妃找到了新证据。”大理寺少卿对靖和帝禀报道。
靖和帝面色不耐地道，“新证据？拿出来看看。”
纪芸白见靖和帝毫不掩饰的不喜，不禁心里一沉。
若不是她与谢景阳没有放弃，以靖和帝此番态度来看，就算他知道另有隐情恐怕也不会理会。
幸好，幸好她还算争气。
将吴老三与那诗作都呈在靖和帝面前，纪芸白言辞恳切道，“为大理寺提供供词的证人是假的，这才是当日在包厢外伺候的伙计。这张纸上写的诗作，便是伙计从包厢里拿走的，字迹并非出自咸宁侯！还请陛下明鉴！”
靖和帝闻言不禁眉头一抖，转眸看向大理寺少卿，问道，“当真有此事？”
大理寺少卿拱手道，“回陛下，微臣已经先行审问过，核实此人身份和字迹，的确如王妃所言。”
真实性被证实，靖和帝冷嗤一声，“那这么说来，此事倒是冤枉咸宁侯了？”
“侯爷并无反心，也不敢讽刺圣上，此事全系他人陷害，还请圣上还咸宁侯一个清白！”纪芸白语气镇定。
靖和帝有心再找找咸宁侯的错处，却听纪芸白继续道，“臣妇虽不通晓朝事，却也知圣上圣明！如今有人以此事陷害咸宁侯，手段恶毒，其心可诛！臣妇认为应当彻查此事，揪出幕后主使，以正朝风！”
好一个手段恶毒，其心可诛。
靖和帝眸光阴沉地注视着纪芸白，没想到她如此伶牙俐齿。
他将那诗作看了又看，最后沉声道，“当日包厢里只有两人，这诗作不是出自咸宁侯，那就只能说出自户部侍郎了。”
靖和帝说着抬眸看向大理寺少卿，道，“你来负责彻查此事，务必将人捉拿归案。”
见靖和帝信了，纪芸白也轻轻松了口气。
从御书房走出时，一阵风吹过，纪芸白周身发冷，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靖和帝如此喜怒无常，她只陈述事实却也备受威压，谢景阳却每日都要上朝，都说伴君如伴虎，他承受的压力一定更大吧。
与大理寺少卿一同走出宫门时，纪芸白问道，“大人，不知何时可以释放？祖母年事已高，腿脚不便，我想去亲自接她。”
“既然咸宁侯无罪，今日便可释放，王妃等下便可出面将人带走。”大理寺少卿说着又问道，“王妃是如何知道醉花楼的证人是假的？”
去大理寺之前，纪芸白就已经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那人的话似真似假，不像是亲身经历，倒像是道听途说，故而猜测他可能在说谎。找了两日也未见其人时，吴老三却突然登门，许是良心发现吧。”
她这番话说得含糊，大理寺少卿却也没再多问，左右吴老三已经在手，回去想怎么审问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大人可以好好查查户部侍郎。”纪芸白对大理寺少卿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