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宫的主意。”五皇子看到纪芸白眼中的惊骇，便知她误会了，解释道，“谢夫人莫要多想，本宫已经安排稳妥，明日便将谢将军送去洛城养病，穷尽天下的草药也要治好谢将军。”
“那祁镇的百姓呢？”纪芸白像是第一次见五皇子，又或是从没真切地认识过他，“就……放弃了吗？”
五皇子语气沉重，“这也是无奈之举，到此地已经月余，未找出任何能缓解病症的方子。祁镇染病人数成倍增加，如今就连将军都被感染，不采取清除手段，继续拖下去，只会波及其他城的百姓！”
“此时绝不能优柔寡断，为了更多的百姓，本宫没得选。”
看出他眼中的不忍，纪芸白能理解，但仍旧不能接受如此果决的决定。
“殿下，百姓是无辜的，就这么放弃，若是传出去，世人只会说殿下残暴无能！”纪芸白沉声道。
五皇子没想到纪芸白居然敢这么说，瞪大了眼睛看向她，“你，你……”
“圣上钦点了殿下与将军共赴祁镇治理时疫，如今将军病倒，我身为将军夫人，一品诰命夫人，接替将军的担子，来寻良方。”纪芸白跪在他面前，脊背挺得笔直，抬首不屈地道，“还请殿下再给祁镇百姓一个机会！”
“纪芸白。”五皇子深呼吸后，头疼地看着她，“你一个妇人家，能做什么？”
“上半年，云国与匈奴一战，户部克扣粮草，致使前线供给不足，险些害得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是我纪芸白采买了粮食，供着打完了这场胜仗。”
纪芸白一字一句道，“我祖母，纪代氏曾与谢老将军共同出征并肩作战，杀过匈奴人。妇人家，从来不比男人差。”
她出了几十万两银子，撑着五万大军的口粮一事，在京中早就传开了，前朝后宫都说她是巾帼不让须眉，五皇子也听说过此事。
如今听纪芸白掷地有声地提起，五皇子无言以对。
当时若是换做他，估计也没有那般魄力，能拿出几十万两银子赌一个未知结果的战局。
“五殿下，这段时间祁镇用的药材，也全都是夫人提前命人采买来的。”青峰跪在纪芸白身后，对五皇子说道。
“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能顶替谢将军的位子？找郎中和草药的事没有一个简单的，谢家军如何能听你差遣？”五皇子问出问题的关键。
青峰拿出谢家军的虎符，道，“五殿下，昨夜将军就命奴才将这虎符交给夫人，虎符可号令谢家军，谢家军全听夫人调遣。”
这下五皇子彻底无话，他目光在这对主仆间逡巡一遍后，落在了纪芸白身上，“半个月，若是再无起色，祁镇便彻底弃了。”
半个月时间的确过于紧急，但纪芸白也清楚，这是极限了。
她应下来，“若半个月后无起色，所有罪责，我愿一力承担。”
在五皇子那立下了军令状，纪芸白出门便双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青峰和盼春一左一右将人扶住，见纪芸白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比谢景阳还要虚弱似的，赶紧道，“夫人，您病了？这就叫太医过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纪芸白抬手示意打断。
“不用折腾了，我还好。”纪芸白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缓了一会儿，才找回力气，看向青峰道，“派人去整个西疆寻找郎中，有人能研究出治疗疫病的方子，赏金十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一直相信这句话。
“十万两？”青峰吃了一惊，“夫人，是不是太多了？朝廷不会给批这笔银子的。”
“没关系，我来付。”纪芸白并不在意，若是能救谢景阳，一百万两她也出得。
“那，将军明日还去洛城吗？”青峰又问。
“景阳哪都不去。”纪芸白语气坚定，忍着心中的愧疚道，“他必须在这。”
五皇子视人命如草芥，他唯一忌惮的就是谢景阳，若是谢景阳去了洛城，他就没了牵制，万一他食言提前弃了祁镇，纪芸白拿他毫无办法。
有谢景阳在这，五皇子看在他的份上也不好轻举妄动。
她对得起了祁镇百姓，却亏待了谢景阳，但她没得选，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谢景阳深夜醒来时，看到纪芸白还坐在床榻边捧着本书，他动了动手指轻轻抚上她腰侧垂下的青丝。
纪芸白察觉到，扭头看了一眼，轻声道，“醒了？喝点水吧？”
她起身去倒茶，青丝从他指尖掠过，谢景阳目光跟随她流转。
茶盏被她端着凑到唇边，谢景阳听见她说，“不烫，喝吧。”
茶水流过喉咙，灼痛感被缓解，谢景阳轻声问道，“怎么不睡？”
纪芸白垂眸和他对视，眼里的情绪复杂，“对不起，景阳。”
“出什么事了？”谢景阳眨了眨眼。
纪芸白将白日里同五皇子的对话都转述给他，自责道，“之前没帮上你，现在还要委屈你在祁镇继续住着呢。”
谢景阳轻易看透她的意图，为了缓解她的内疚，主动道，“我是你夫君，自然要在这陪着你。若是祖母知道我弃你而去，一定后悔当初将你嫁给我。”
纪芸白被他逗笑，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手，“祖母才不会这么想。”
谢景阳只看着她笑，眼底尽是宠溺。
纪芸白用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时疫让他备受折磨，却没对他的面庞产生影响，除了眼底的青黑，他依旧俊朗。
若不是亲眼瞧见他后背大片密密麻麻的红疹，单是看着这张脸，还真无法相信他患了病。
“怎么会想到将虎符交给我？”纪芸白忽然问道。
“我的，就是你的。”谢景阳握着她的手，与她说话转移注意力，以此缓解背后阵阵痒意带来的影响，“你是我的妻，你的话便是我的话，谢家军无条件服从。”
从他眼底满满的信任中，纪芸白找到了支撑，复又玩笑道，“不怕我搞砸了，让你在军营中英明扫地？”
看出她玩笑背后的动摇，谢景阳认真道，“你我夫妻，一体同心，无论什么后果，我都替你担着。放手去做吧，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