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纪芸白这样说，知夏一时愣住，竟不知作何反应。
在花楼时，那些姐姐们每日接客陪笑就用光了全部精力，对待她这些跑腿的便没了好脸色，稍有不对便非打即骂，她早学会了圆滑处事……
没想到那一套在这却行不通了。
可不知为何，知夏反而觉得庆幸，她觉得自己似乎遇见了个好主子。
知夏用力地点点头，保证道，“掌柜的放心，奴婢一定用心做事，绝不给掌柜的丢脸！”
“行了，去做事吧。”纪芸白冲她点点头，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毓秀斋。
赌债一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不过她倒是不急，因为有人比她更急。
纪芸白也不差人去官府询问实情，权当没发生过此事，转头上了马车就回了王府。
刚到门口，就同下朝的谢景阳打了个照面。两人一见面谁也不理谁，都冷着脸，在众人看来不像是夫妻，倒像是冤家。
沉默着进门后，纪芸白回头看了一眼，透过还没关紧的大门，她看到门外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
心知那是派来监视谢景阳的，纪芸白假装没看见，一直绷着脸进了照月轩，这才表情缓和下来。
盼春见她面色恢复如常，这才轻轻拍了拍胸口，道，“方才小姐与王爷演得也太真了，奴婢差点真以为您二位闹别扭了呢。”
纪芸白勾唇笑了笑，“你胆子太小，倒是不如知夏胆大心细。”
盼春还没小气到要跟一个小自己七八岁的孩童争风头，被打趣便顺着纪芸白的话道，“奴婢可不跟知夏比，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奴婢心眼小呢。”
主仆闲聊了两句，谢景阳便换下了朝服也进了门。
将早朝上言官弹劾淳贝勒一事告知纪芸白后，谢景阳笃定道，“晋王已经对淳贝勒起了疑心。”
纪芸白莞尔，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今日朝堂之上上奏弹劾淳贝勒的言官是朝中出了名的正直，纪芸白就是看中这一点，便用了些手段，将此事透露了些细节，引诱他主动去皇陵调查。
皇陵没有被湘陶公主灭口的宫人都是些宫中老人，平日里守着皇陵也不做事，对湘陶公主与淳贝勒不伦之事并不清楚，故而言官去问询时反而能得到更客观的证言。
她本就没打算暴露太多，像这样只透露一点，在晋王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等时机成熟，他们之间自会爆发。
届时裕贝勒一党无需下场，只需要作壁上观，等晋王和淳贝勒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手一网打尽即可。
如今淳贝勒已经引起晋王的怀疑，接下来晋王一定会对他多有关照，裕贝勒这头也能松口气了。
“我明日准备去见墨清。”谢景阳对纪芸白道。
纪芸白知晓他放心不下那两万五千谢家军，她也放心不下。可墨清不是个好对付的，纪芸白怕谢景阳与墨清谈不拢，再起到相反效果。
“良平已然陪同京官进了墨国境内，书信上说，墨国正在全国上下大肆搜捕云国奸细，连云国的商队都要多受几层盘查。”纪芸白微微蹙眉继续道，“墨国主君对云国采取敌对情绪，墨清想必也是如此。你若是去找他谈判，必定要开出让他动心的条件，此人极其贪婪，只怕……”
她的话没说完，谢景阳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景阳想到霍德业死前替墨清传话，在醉花楼开出的三个条件。
不得不说，纪芸白对墨清的看法极为准确。
当初在醉花楼他的胃口就已经足够大，现在过去这么久，谢景阳又在这场谈判中处于劣势地位，纪芸白几乎能预见到墨清开的条件会有多严苛。
谢景阳倒了杯茶递给她，打断她的浮想联翩，宽慰道，“是人是鬼，还要明日见了才知道。别担心，他人在云国，就算谈不拢，也波及不到谢家军。”
就算墨清手段再高明，也无法缩短云国京城到墨国边界的距离，送信最快一来一回也要十三日，这十三日足够谢景阳做出其他部署了。
京城如今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谢景阳，他想偷偷出京去南疆率军出征都做不到。所以墨清是他与墨国周旋的媒介，他必须做不可。
翌日半夜，谢景阳穿上夜行衣，拿着裕贝勒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摸进了冷宫。
谢景阳找到墨清时，他就坐在树下，面前摆着棋盘，上面黑白两子厮杀正为激烈。
整个冷宫静得有些渗人，但谢景阳能敏锐地觉察到黑暗中有不少人正蛰伏着。
听到脚步声，墨清淡定抬头，与谢景阳对视后，微微勾唇，“什么风将王爷吹来了？”
“你知道我来所为何事。”谢景阳不与他兜圈子，直接坐在他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墨清道，“开门见山，说出你的条件。”
“王爷，许久未见，开口便是公事，未免太过疏离了。”墨清却避而不谈，给谢景阳倒了杯茶，“你我也算旧识，如今两国关系紧张，一旦开战，我性命难保。王爷与其同我说这些无用的，还不如谈谈旧事。”
“你在冷宫之中吃穿用度样样考究，这器具布匹都是如何从墨国运进来的，殿下该不会忘了吧？”谢景阳懒得同他打太极，直接威胁道。
墨清目光闪烁了一瞬，失笑道，“也罢，是我疏漏了。王爷想谈什么，就当还了毓秀斋的人情。”
“让墨国拖住云国使节，两年内不能开战。”谢景阳直接道。
“两年不能开战？”墨清笑道，“王爷还真是看得起我，如今我一介沦落冷宫的质子身份，哪里插手得了如此大事？”
“若是你办得到，我可以送你回墨国。”谢景阳道。
墨清看他一眼，倒是没想到谢景阳口气这么大。
“王爷莫不是诓骗我呢？”墨清半信半疑地试探道。
“信与不信全在你。”谢景阳并没有表现出急切，继续道，“如今就算开战，以墨国的国力，也支撑不了多久，不开战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