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里。
太子明显比前几天憔悴许多，他也顾不得脏，坐在狱卒的藤椅上，看着里面端坐的王固，苦恼道，“本宫的人恨不得将京城掘地三尺了，也没找到纪芸白。”
“殿下在与老夫说笑吧？”王固抬眼看他，“她一介女流，能藏到哪去？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地方，纪家？谢家……还是蒙家？”
“都找过了。”太子声音沙哑。
王固见他并不是在试探，眼神终于变化，语气中带着震惊，“她，她莫不是去了……”
太子重重点头道，“本宫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不见人影。她极有可能是去了西疆。”
这几日笼罩心头的疑云一瞬间消散，许多事情也得到了解释。
“谢景阳出征那日，她也走了？”王固问。
太子颔首，“守城门的侍卫说，那日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载着两个妇人出京。年纪和长相都对得上，就是纪芸白和她的贴身婢女。”
“怪不得……”王固恍然大悟。
那日他们派去将军府的死侍最先发现了纪芸白消失的事，却因为被将军府的侍卫捉住而吞药自尽，未能将消息及时传出来。
他们见行动失败，以为纪芸白被保护得很好，未成想过是她不在。
就这么找了五日，才终于发现他们竟然一直是在“虚空索敌”！
王固笑了，“真是荒唐至极！”
竟然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太子抹了把脸，昨日他得知此事后一夜未合眼，已经气过了。
“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太子道。
失了一重保险，他们提前对上谢景阳的话，胜算几乎为零，必须得在谢景阳发现这一切之前，再找一个保命手段！
“纪芸白这步棋未必就废了。”王固很快冷静下来，分析道。
见他还没对纪芸白死心，太子拧眉道，“你的死侍连将军府留守的精兵都打不过，去了西疆碰上谢景阳的亲卫难道就有胜算了？”
王固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继续道，“谢景阳若是想带纪芸白一同去西疆，就该向皇上求了恩典，而不是让她和婢女坐一辆马车暗中离开。”
太子反应过来，拧眉问道，“你的意思是，纪芸白是背着谢景阳，偷跑去西疆的？”
他说完就笑了，笑容讥讽，“开什么玩笑，纪芸白又不是傻子，放着京中荣华富贵不享，跑去西疆吹风沙受苦？”
王固颔首，表情严肃，看不出一点玩笑模样，“极有可能。”
“那你倒是说说，她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太子像是赌气一般，盯着王固。
王固缓缓说出一个人名，“谢景阳。”
“既然他夫妻二人如此伉俪情深，谢景阳又怎么舍得让纪芸白出行得这么简陋？”太子明显不信。
王固见状，摇摇头道，“正是因为伉俪情深，谢景阳不让纪芸白随军，而纪芸白执意随军，二者僵持不下，纪芸白便只能出此下策。”
回应他的是太子的沉默，这的确说得通。
半晌，太子问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务必在谢景阳发现纪芸白前，将她抓回来。”
看他终于上道，王固满意道，“正是此意。”
西疆，洛城西南方向二十里的营地里。谢景阳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此地时，只用了四日。
昨日休整一番，与前面几个将军交流了一番敌情后，今晚便是他抵达西疆的第一战。
前面十几场大大小小的战役节节败退，三位将军被重伤，只剩下两位勉强指挥作战，却也只是负隅顽抗。直到谢景阳出现，谢家军将他们替换下来，才有了喘息之机。
如今士气颓丧，这第一仗只能胜不能败，必须将士气挽回！
谢景阳将盔甲穿戴好，点了两个副将后，对留守的青峰道，“今晚加强巡逻，派两队轻骑在五里之内搜寻有无可疑人员。另外……给京中去信，告诉夫人，我已平安抵达西疆，一切都好，勿念。”
这第一场仗打得十分迅速，毕竟是熟悉的对手，虽然能感觉到匈奴在变幻战术，实力也比年前强悍许多，但谢景阳还是以碾压之势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旗开得胜，军心终于得以稳固，将士们终于将抚远大将军盼来，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谢景阳与诸位副将商量完第二日的部署后，便回了营帐准备歇息。
刚卸下铠甲，青峰的声音便在营帐外响起，“将军，京中的信来了。”
谢景阳立刻道，“拿进来。”
青峰进来后，将一封拆开的信递给谢景阳。
谢景阳看了一眼信封，见上面不是熟悉的簪花小楷，皱眉问道，“不是夫人的？”
青峰摇摇头，“不是。”
谢景阳没将信拆开，直接还给了青峰，“信中说了什么？”
青峰道，“您离京当晚，府中便来了刺客，直奔照月轩。”
谢景阳心一紧。
青峰继续道，“您留下的精兵将刺客尽数逮捕，还没问出东西，那些刺客便咬破了事先藏在舌下的毒药自尽了。”
“死侍。”谢景阳声音低沉，“是太子派来的？”
“信中没提，刺客自尽的第二日信就快马加鞭送来了，应当是还没调查出来。”青峰看出谢景阳眼底的担忧，主动宽慰道，“将军莫要担心，刺客现身那日夫人并未在府中，也未受到惊吓。”
“没回府里，去哪了？”谢景阳感觉不太对。
“信中……也没提。”青峰声音逐渐变低。
“没提？松月怎么当的差，连封信也写不明白？”谢景阳动怒。
“将军息怒，信是留守府里的精兵副将写的，松月当晚也没回府，想必是和夫人在一起，有他护着夫人，夫人不会有事的。夫人许是回了侯府，侯府动荡，夫人惦念着纪老夫人多日了。”青峰解释道。
谢景阳眉头这才有舒展的迹象，想到太子，他复又面色凝重道，“去信给松月，叫他提防着点太子和王固，必要时，直接派人去大理寺暗杀王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固没下诏狱时，在京中手眼通天，现在人虽然进了诏狱，却不见得一朝跌落泥中，估计是和太子暗中勾结。
不然以太子的能耐，又怎么养得起死侍，还能不被皇上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