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出了营帐后，谢景阳将外衣也脱去，只着里衣躺在床榻上，手中把玩着临行前纪芸白放在他手里的香囊。
栀子花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就像是她在身边。
谢景阳目光逐渐柔软，又忍不住愧疚。
他始终不同意纪芸白随军，不代表他不想见她。恰恰相反，正是为了日后能时时都与她在一处，他才不能让纪芸白深入虎穴。
谢景阳翻了个身，缓缓闭上眼睛，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垚城。
抵达此处已有五日了，松月也与京中亲信完成了一次书信往来。
谢景阳常年征战西疆，在西疆多处城池都设有桩子，传信十分方便。
松月在纪芸白的授意下和京中传信，是要隐瞒她的位置，故而他不能通过这些桩子，否则谢景阳那边很快就会知晓他们偷偷来了西疆。
有现成的桩子不能用，松月只好派暗卫回了一趟京城，对京城的亲卫称纪芸白在侯府暂住。
松月是谢景阳的心腹，在谢家军中地位不低，他的话自然是没人质疑，一时也没人想到纪芸白竟将他也策反一同去了西疆。
纪芸白只歇了三日，缓过神来便立刻着手打理毓秀斋的生意。
良平为了让她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才寻摸了这么个位置，草草地送过来一些布匹充作货物门面，铺子刚开，生意也十分冷淡。
这还是良平将京城的伙计派来的结果，如若不然，只怕是日日开不了张。
纪芸白见不得铺子生意惨淡，左右一时半刻又没法与谢景阳相见，她在垚城也无事，还不如将心思放在毓秀斋上，多赚些银子，有了钱财也方便为谢景阳提供支持。
与匈奴的这场战争，注定不会草草结束，她也做好了陪谢景阳一起煎熬的准备。
毓秀斋选址还不错，就在垚城中街，一共上下两层，还有一个院子。
下面是铺子，上面是库房，穿过院子的正房便是纪芸白住的地方。
晨起用过饭，纪芸白便去了前面，坐在毓秀斋二楼，翻看着薄薄的账本，琢磨着该怎么布置铺子。
松月走进来时，她正愁该去哪里进货，铺子开得太突然，现有布匹都是良平从近处的两州布铺东挪西凑弄来的，花样更是比不得京城的。
见他进门，纪芸白将账本合上放在一边，问道，“京中来信了？”
见松月表情怪异，纪芸白又问，“怎么？出事了？”
松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不清了，直接将信递给了纪芸白。
“夫人，您自己看吧。”
纪芸白狐疑地看他一眼，能让他露出这副表情，难不成是朝中有了什么剧烈的变动？
她一目十行地将信读完，终于知道松月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了。
她眉目舒展，笑道，“巧合而已，我并不确定太子要对我下手。”
松月却还是道，“夫人，您真是吉人天相。”
将军成婚时，谢家军中许多副将都对夫人颇有微词，夫人家室低微，不能给将军助力，松月身处其中不免受到这种言论影响。
而这短短十日里，纪芸白所作所为，让他彻底改观。
此等眼光、魄力，便是将军当日娶的是公主，今时今日也未必做得到！
纪芸白笑容扩大，“嗯，就当是我吉人天相吧。”
希望她所做努力不会白费。
“对了，夫人，军中那边……”松月欲言又止。
夫人是背着将军偷跑过来的，按理来说应当瞒着军中，但夫人手握粮仓，迟早都要与那边通气的。
他现在是怕把握不好通气的时机。
“青峰嘴严吗？”纪芸白看出他的顾虑，主动问道。
“严！”松月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确定他不会告诉将军？”纪芸白语气认真。
松月认真思索后，回答时语气也没方才那样笃定了，“若是奴才与他说明个中利害，青峰应该会为夫人保密的。”
“好，那便告诉他吧。”纪芸白松口。
得到她的首肯，松月立刻便写信派桩子送去了一百里之外的洛城营地。
一百里，驿使快马加鞭一日便可送达。
青峰收到信件时，还以为京中出了什么大事，转身便要送去将军营帐，没有出两步就被侍卫给拦住。
“青副将，不可！”侍卫压低声音在青峰耳畔道，“这是夫人送来的信，特意吩咐了交给您的，不能让将军知道。”
“夫人的信？”青峰翻过来看到信封上的字迹，的确是松月的字迹。
可为什么是送给自己的，还不让将军知道？
青峰心头有个隐约的猜测，见那驿使也像是知情的模样，便直接拆开看了。
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看完整封信后，他竟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烈风吹过，青峰竟觉得一阵阴冷。
驿使见他面色不佳，赶忙道，“青副将，您这是身体不适？叫军医过来……”
“不必。”青峰打断他，盯着信，思忖过后，一狠心抬头问道，“你是从垚城过来的？”
驿使应声道，“是，小的隶属于垚城暗桩。”
“行，我有一封信，你等下离开时带回去给夫人。”青峰说完一头钻进了营帐里。写好了回信后，青峰交给驿使，嘱咐道，“务必保密。”
“放心吧青副将。”驿使说完，上马离开。
驿使刚走，一队人马就从外面回来，为首的李副将下马摘下头盔扔给一旁的侍卫，走到青峰面前，看了一眼驿使离开的方向，问青峰道，“京中来信了？”
青峰知晓他一向看不惯夫人，若是让他知道了此事，指不定又要怎么多话，说不定还会坏了夫人的计划，便含糊道，“家书。”
果不其然，李副将冷嗤一声，“将军在前线殚精竭虑，帮不上忙就算了，家书来得这么频繁，还真是生怕将军将她忘了。”
青峰拧眉，反驳他的话，“打仗自古以来就是男人的事，你让夫人怎么帮？怎么，下次你上战场，也将你老母带来？”
“青副将！”李副将被他的话激怒，“我看你脑子不清楚！居然替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