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夹杂着腐臭味吹来，纪芸白已经习惯得有些麻木了，她站在窗下，听着屋里传来的并不真切的对话声，忧心忡忡。
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举，竟然会牵扯到两国的同盟关系。也未曾想到这同盟关系并不单纯，居然夹杂了这么多复杂的成分。
比起欧阳临一人的生死，纪芸白更在乎夏国的芸芸众生。
她有些乱，明明太医已经研制出了有效的方子，却还是救不了所有人吗？
半晌后门开了，欧阳临和他的随从走出来，纪芸白回眸看去，见欧阳临神色轻松，便猜测到了结果。
谢景阳不会见死不救的，她一直都知道。
欧阳临也看见了她，走过来拱手道，“纪掌柜，多谢你。”
话不多，但情谊真切。
纪芸白颔首，又道，“秦艽虽然有效，但产量不高，你回夏国之前，是不是要再去其他国看看……”
看出她的顾虑，欧阳临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夏国唯一盛产的药材便是秦艽了，纪掌柜不必担心。对了，我已经与谢将军达成合意，明日回去后，我便会送来秦艽，纪掌柜可以放心了。”
她的确在担心秦艽供给不足，眼下却都迎刃而解，紧绷的神经也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好，世子慢走。”纪芸白眉目舒展，露出一抹微笑。
欧阳临再次拱手抱拳，“纪掌柜心善有魄力，我来祁镇前便已听说你的事迹，所作所为让我一个男人都自愧不如。我欧阳临身无长处，想与纪掌柜交个朋友，不知纪掌柜是否赏脸？”
结交总比结仇好，而且她方才还听他亲口说夏国靠经商为生，难保以后没有生意往来，她倒是愿意交下这条人脉，“世子一心为民，令人佩服，又何来的嫌弃一说？”
“那就好。”欧阳临笑笑，“我今晚便启程回夏国，以后有机会再见。”
目送欧阳临离开，纪芸白转身进屋，见谢景阳背对着自己，还以为他要更衣。
“你身子不爽就莫动了，更衣叫我一声便是。”纪芸白快步走近，抬手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便要去帮他宽衣解带。
刚解开衣带，抬眼便见谢景阳眼底神色揶揄，纪芸白才知是自己误会了，尴尬地轻咳一声，道，“怎着也不说一声。”
谢景阳握住她缩回的手，眼神宠溺地调笑道，“本来见夫人与他人交好，为夫还有些吃味，但夫人如此关心为夫，倒叫为夫觉得自己狭隘了。不如，夫人把事做完，也好让为夫内疚得彻底些？”
听他这样直白的话，纪芸白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因为吃醋，才对欧阳临那般冷言冷语。
纪芸白不由得失笑，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娇嗔道，“这祁镇能活动的女子那么少，我整日在外奔波，你岂不是要一直吃味？”
谢景阳自知理亏，将她的手贴在面颊上，眼神很亮，“夫人心中惦念为夫，为夫自然满足，又怎会与旁人争风吃醋？”
看他嘴硬，纪芸白越发觉得好笑，最后还是替他换了衣裳，又为他擦拭了身子方才和衣躺下。
吹了灯，纪芸白看着黑暗中的房梁，好奇问道，“你与欧阳临谈了什么样的条件？”
“夫人怕我狮子大开口？”谢景阳含笑问道，又怕再说笑下去让纪芸白恼羞成怒，主动道，“夏国虽小，却是富裕得很。一百万两白银，卖他一个救命的方子，已经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给的价格了。”
想到欧阳临离开时的神情，看样子这一百万两白银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纪芸白不由得心生向往。
看来经商的确前途无量，只要有银子，生死人肉白骨也不过是开个价那么简单。
“对了，你将方子卖给欧阳临，不用知会五皇子一声吗？”纪芸白问，“毕竟他是圣上钦点，若是他知道你绕过了他，会不会心生嫌隙？”
谢景阳眸光泛着丝丝寒意，冷声道，“酒囊饭袋，就算过问，他也做不出什么有用的决策。我已经命人写信递回京，直接上报朝廷，就算他想发难，也得先过圣上那关。”
两日后，夏国送来的秦艽抵达祁镇，谢家军与还能活动的百姓一起不分昼夜地熬药喂药，又尽心尽力照顾病人。不过七日，病人症状便都有好转。
五皇子与纪芸白定下的十五日已到，他从洛城赶过来，见此景象，不由得高看纪芸白一眼。
没想到祁镇这一盘死棋，竟然还真能被她盘活。
“谢夫人果真女中豪杰，佩服，佩服。”五皇子主动称赞道。
“太医们尽心尽力，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五殿下过誉。”纪芸白福身行礼，而后直起身子道，“景阳几乎痊愈，殿下打算何时启程回京？”
“后日吧。”五殿下早就安排好了，不管祁镇救没救回来，他都打算后日启程。
东宫。
谢景阳找到了医治疫病的方子一事传回京，被提前解了禁足的太子也听说了。
与朝中的轻松氛围不同，他回宫后便黑着脸散发着低气压，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妃扶着腰缓慢地走进前厅，见太子阴沉着脸，诧异地问道，“殿下可有不舒心的事？”
太子瞥她一眼，冷哼道，“还不是谢景阳。”
见他语气古怪，太子妃皱了下眉头，“抚远大将军人不是在西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殿下也能同他置气？”
“你懂什么？”太子没好气道，“朝野上下都在称赞他！他害得本宫锒铛入狱，若不是父皇明察秋毫，本宫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了！仇人即将平步青云，你让本宫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仇人？”太子妃惊讶，“殿下怎会将抚远大将军当做仇人？之前那事若不是抚远大将军网开一面，仅凭殿下派人刺杀谢夫人一事，就足够抚远大将军痛下杀手了。”
太子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你的意思是本宫还要感谢他不杀之恩？！本宫是太子！是储君！他谢景阳就算再厉害，敢暗杀储君，他也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