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执着地立于殿门口，我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着精致，虽品级不够不可穿的太过华丽，但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打扮的。
“芳贵人这花钿是怎么画的？可真好看，能否教教我？”
芳贵人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愉悦：“江嫔娘娘好眼光，我这花钿是我自己琢磨的，旁人都说好看呢，这可跟外面的画法不一样，是……”
我眼力不错，芳贵人最得意之处果然是她这画花钿的手艺，女人爱美又是天性，她忍不住跟我多说了两句。
然后，我就以有谢礼相赠为由支走了芳贵人。
7.
回去之后，翡翠忍不住问道：“芳贵人就这么被您拉走了，这也太轻易了。”
我笑了：“你有所不知，芳贵人在乎她那张脸，比在乎皇上都多。她平时最爱捣鼓胭脂水粉一类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聊到一起的，能不兴奋吗？”
“啊？”翡翠吃惊：“那她还巴巴地给皇上送吃食争宠？”
我道：“芳贵人是有所图，我听他们宫里的宫女说，她最近缺一盒蔷薇硝，所以想从皇上那里讨讨试试。”
我刚刚把芳贵人叫来我这里，给她赠的东西里，正好有一盒蔷薇硝。
翡翠咋舌：“为了盒胭脂去争宠，这也太……”
“这是痴人，这种人心思单纯，没有什么坏心思。”
要是后宫都是这种人，那皇上可太省心了。
“不对，这才几天呀，娘娘您这就已经和芳贵人宫里的宫女打好关系了？”翡翠大为吃惊。
我垂眸笑开，翡翠当然不理解，像我们这种人，察言观色是从无数热脸贴冷屁股与闭门羹里练就出来的。
“奴婢还是好奇，娘娘您是怎么做到的？”
我道：“很简单，如今暑热，你是贴身宫女，绿豆汤是有咱们这里的小厨房供应着的，所以不知道我给宫女太监们都添了份绿豆汤。”
“绿豆汤？”翡翠更不解：“一道绿豆汤就把他们收买了？那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们贴补银子呢。”
我眨了眨眼，心想这傻丫鬟。
“你在宫里也不短了，难道不知道大太监小太监大宫女二等三等宫女之间层层盘剥的道理？若是直接发银子，当真能到这些底层宫人手里吗？”
但绿豆汤就不一样了，绿豆汤这东西没人稀罕，就算是有人稀罕，也喝不了多少。
这种没人抢的东西，正是炎炎夏日宫人们最渴望的东西，用来收买人心最好不过。
翡翠登时佩服的无以复加。
“别傻愣着了，陪我去见一见淑妃和瑞嫔。”
我让翡翠备上礼物，今日要再走动两趟。
这宫里除了那些不争宠的嫔妃外，大概分为两派，一是淑妃派，二是瑞嫔派。淑妃在这宫里位份最高，身边有不少趋炎附势之人簇拥。
而瑞嫔家世出身比瑞嫔好，故而不买淑妃的账，还天天与之作对。
这两位祖宗哪个都不好惹，趁她们还没对我发难之前，我得先去探探虚实才是。
淑妃见到我来，笑得十分和善：“妹妹快起来，不必多礼。皇上命你我共同协理六宫，本该多走动才是，只是我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妹妹，不想妹妹竟然先来了。”
这话说的尽善尽美，却从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子傲慢，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视。
“淑妃娘娘客气了，臣妾无才无德，如今接此重任不胜惶恐，所以特意来跟娘娘请教，以后还请娘娘不嫌弃臣妾烦才好。”
淑妃脸上的笑又真切几分：“哪里哪里，我巴不得妹妹帮我分担呢。果然皇上让你管，你定然是有本事的，眼下还真的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妹妹帮忙。”
“娘娘但说无妨。”
8.
淑妃说，近日宫中闹出了一桩丑事，是瑞嫔的陪嫁侍女跟侍卫私通，这事有人告到了她面前，她跟瑞嫔向来不和，不太好管这事儿，想交由我处理。
我听完就将淑妃的意图猜了七八分，无非是想要借刀杀人，让我去和瑞嫔撕扯，她好坐山观虎斗。
但淑妃党和瑞嫔党争斗不休，本来就是皇帝打算交给我解决的公务，我面不改色地答应了下来。
“瑞嫔姐姐万安。”我一来到瑞嫔宫里，就笑得春风满面。
瑞嫔原本不待见我，毕竟她比我早入宫，同在嫔位我却有协理六宫之权，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吗？
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已经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道：“本该一来就见过姐姐，可有淑妃压着，这才拖到现在。”
瑞嫔似笑非笑地提醒我：“妹妹别乱说话，淑妃岂是我们可以议论的？”
我不屑道：“区区妃位，我难道怕她？皇上早就许诺给我，侍寝就封妃位，一旦产下龙子就是皇贵妃，她如何能与我相争？”
瑞嫔面色复杂：“皇上当真如此宠爱妹妹？”
“这种事，我岂能胡说？”
瑞嫔忽然笑了：“喜子，上一壶好茶来，我跟江嫔妹妹好好谈谈心。”
话音刚落，一个容貌俊俏的丫鬟端着茶水过来，我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转头问瑞嫔：“这位就是姐姐的陪嫁丫鬟吧？果真是养在姐姐身边的人，这气度风采说是大家闺秀也不为过。”
瑞嫔脸色一变，问我：“妹妹怎么知道喜子？”
私通一事很是隐秘，我一个刚入宫的不可能知道，眼下我直接点破，瑞嫔必然会多想。
我看了一眼喜子，示意她先出去，瑞嫔也冲喜子点了点头。
四下无人，我这才道：“姐姐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我是个蠢人，又出身微贱，没见过什么世面，眼下骤然得权，惶恐得很，这才慌里慌张过来跟姐姐打个商量。”
瑞嫔皱起了眉头：“她这是想借刀杀人，让你来对付我，可你又能落得什么好处？妹妹可不要中了别人的圈套。”
“啊？这……还请姐姐相帮。”
瑞嫔握住了我的手：“你放心，帮你就是帮我，喜子是我的陪嫁丫鬟，我无论如何也得护住她，不如我们二人合作，你也好取代淑妃。”
“取代淑妃？这也太……我不敢。”
我极力在瑞嫔面前塑造一个无知怯懦又愚蠢自大的形象，瑞嫔果然嫌弃道：“你既然什么也不懂，只管听我的就是。将来妹妹成了这后宫第一人，别忘了今天我对你的提携之恩。”
瑞嫔给我出了个主意，我连连点头称是。
两厢忙活完，已经是掌灯时分，我让翡翠把瑞嫔送的礼物都扔了出去。
翡翠回来欲言又止：“方才奴婢扔东西的时候，好像是让别人看见了。”
“是翠心吧？”
翡翠瞪大眼睛：“娘娘怎么知道的？”
我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因为翠心是淑妃安插在我这里的人。
我让翡翠去扔东西，就是故意让她看见的。
眼下戏台子已经搭好，就等鸣锣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