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年，天气便逐渐开始转暖。
江南私盐案一直到二月底才结了案，削官、流放、杀头……处置的涉案官员总计两百七十六人。
如此一来，许多职位都空了出来。
于是沉寂了一个多月的世家们心思又开始活泛了起来，纷纷开始为族中子弟奔走谋官。
只是圣人似乎并不想让这些位置都落入世家之手，因为圣人很快便下诏，将今岁的春闱提前了半个月。
各地举子们闻讯纷纷开始准备上路，来长安参加这一年一度的寒门盛会。
--
马车缓缓驶过街道，最终停在了东市玲珑坊门前。
沈姝瑾扶着玉瑚的手下了车。
她许久未出门，竟不知东市如今变得这般热闹了。
“今日东市的人好像格外多些？”沈姝瑾问道。
玉瑚笑笑，“再有半月便是春闱了，眼下许多举子都已经抵达长安，不单单是东市，其他各坊市中也都热闹得很呢！”
沈姝瑾闻言，这才恍然，“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玉瑚又笑了笑，“再过两日便是您的笄礼了，您这几日忙得打转，自然是不记得此事的。”
沈姝瑾的生辰是三月十五，今日已经三月十二了。
“小人见过沈四娘子。”
沈姝瑾的注意力还落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毕恭毕敬的男声。
沈姝瑾回过头，是玲珑坊的侍者。
“娘子，贵人已经在楼上雅间中等您了，请娘子随小人来。”
沈姝瑾收回注意力，微微颔首，跟在侍者身后上了楼，来到一间雅间门前。
守门的是墨风，见沈姝瑾来了，连忙叉手行礼，随后很快便将门打开了。
萧宸今日没穿墨袍，反而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正坐在窗边面朝着她，温柔地轻笑着。
虽然一直有书信往来，但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最后一面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元节那个晚上的轻吻……所以沈姝瑾与萧宸的视线一对上，便悄悄红了耳尖。
她仿佛受了蛊惑，脑海中突然间一片空白，双脚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定在了原地一般，动都动不了。
“怎么不进来？”像是怕吓到她一样，萧宸的声音十分轻柔。
沈姝瑾闻言，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地眨了眨眼，抬脚踏入了屋内。
身后传来关门声，玉瑚与冰纨都识趣地没有跟进来。
沈姝瑾直到走到萧宸面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宸……殿下这个时候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沈姝瑾垂下眼睫，有些害羞地回避了他的视线。
萧宸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身旁坐下，轻笑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有些想皎皎了。想见你。”
沈姝瑾闻言，耳朵更红了，连脸颊上都开始微微泛起一层绯红。
萧宸十分熟门熟路地撑开沈姝瑾虚握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随后微微低头，看着她的侧脸，继续道：“皎皎为何不守承诺？”
沈姝瑾本来还陷在害羞的情绪当中，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都懵了一瞬，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我、我何时不守承诺了？”
萧宸眼中划过一丝狡诈，“皎皎明明答应我，以后都会喊我宸郎的，为何今日不作数了？”
沈姝瑾看着他含笑的眼睛，脸上刚降下去的热度又开始上升，她避开他的视线，抿着唇有些气恼地嘟囔道：“那是你把我灌醉了，哄骗我说的……”
“可那也是皎皎亲口答应我的，难道皎皎那夜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萧宸的声音中陡然间带上了一丝脆弱，听起来格外可怜。
沈姝瑾又抿了抿唇，心里明知道他在装可怜，却还是忍不住心软。
她长睫微微颤了颤，“……不、不是的。没有骗你……”
“那皎皎再唤我一声，唤你那夜答应我的。”萧宸乘胜追击。
沈姝瑾张了张嘴，却半晌都没发出一丝声响。
萧宸见状，轻轻抽出手指，又开始撒娇般的在她手心挠了挠。
“皎皎？”
沈姝瑾浑身一僵，又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才磕磕巴巴地小声喊了出来：“……宸、宸郎。”
“皎皎乖。”
萧宸眼中划过一丝满意，随后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乌檀木盒，用手掌托着，递到了沈姝瑾面前。
沈姝瑾见状，终于抬起了眼，“是什么？”
“皎皎打开看看？”
沈姝瑾闻言，便想收回手，将那盒子接过来，可萧宸却再次与她十指相扣起来，就是不肯放手，还振振有词：“我拿着，皎皎打开看。”
沈姝瑾无奈，只好用另一只手打开了盖子。
里面是一套完整的累金丝真珠红宝石头面。
一对簪、一对钗、一对步摇，还有一个花冠。
上头的红宝石与真珠，颗颗晶莹饱满，又大又亮；累金丝的工艺也十分精湛，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再过三日便是皎皎的笄礼了，这是我给皎皎准备的贺礼，喜欢吗？”
沈姝瑾轻轻一笑，“……喜欢的。”
“但是不是有些太贵重了……”
这一套头面，少说也要百金之数。
萧宸轻笑一声，摇摇头，“不贵重。若要论贵重，什么都比不上我的皎皎。”
沈姝瑾闻言，红着脸，轻笑着将盖子盖上，随后又从被握着的那只手的袖间，掏出了萧宸过年时给她的红封，递到了萧宸面前。
“那这头面我便收下了，但是这个……这么多钱，我不能要。”
前段时间事情太多，她都忘记这件事情了，直到今天萧宸约她出来，她才想起要还红封。
萧宸闻言，将盒子放到一旁，伸手将红封又推回了沈姝瑾面前，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与她对视着。
沈姝瑾被他盯得不自在，正要开口问他为什么要一直看她，萧宸却突然贴近她，蜻蜓点水地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沈姝瑾的脸“唰”的一下便红到了脖子根，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宸，“你……”
萧宸却是一脸坦然，“这是皎皎答应嫁给我，却不收聘礼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