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沈姝瑾双眸蓦地微微眯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沈琼，表情变得十分冷厉，将沈琼吓了一跳。
“四、四妹妹，我没有骗你……我知道二伯母当年其实是中毒才导致难产的，但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母亲当年中毒之事，全长安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沈琼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她必然不可能知情，所以她说的很有可能是实话。
“你都知道些什么？”
沈琼又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低声道：“其实准确来讲，二伯母当年并非是中毒，而是中了蛊。”
沈姝瑾闻言，眉心又是一凛，“你说什么？蛊？”
“是。”沈琼点点头，“此蛊名为‘衍生蛊’，子蛊与母蛊本是同体，但一旦进入人体内，就会分开，母蛊会选择一处寄居之所，然后派子蛊去其他器官中为它夺取更多的生长养料。”
“这种蛊没什么毒性，起初很难让人察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母蛊被喂养得越来越大，所需的养分也越来越多，这会导致中蛊之人体内的养料供给急剧失衡，等察觉到不对时，便已经晚了。”
“因为此时，母蛊早已与被它所寄居的脏器融为了一体，即便能够想办法将子蛊排出，母蛊也是排不出来的，只能任由其发展，直至中蛊之人因其他脏器的衰竭而死亡……”
沈琼见沈姝瑾没说话，顿了顿，便又继续说道：“四妹妹，这种蛊是有自发选择性的。一般情况下，母蛊选择的寄居之处都会是人体内养分最为充盈的地方，所以若是身怀六甲的妇人中了此蛊……那么母蛊多半便会选择寄居在腹中的胎儿身上。”
“它会与胎儿融为一体，让胎儿吸收更多的养分，越长越大……所以即便妇人没有因脏器衰竭而提前死亡，也会因生产时胎儿过大……难产而亡。”
沈姝瑾听完沈琼的话后，神色越来越冷。
沈姝瑾精通医理，衍生蛊的特性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沈琼……她既然能将衍生蛊的生存方式了解的这般清楚，便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沈琼其实也精通医理，今日种种，不过都是为了达成目的而骗她的；要么，便是她所言乃是事实，母亲生前真的中了衍生蛊，而那下蛊之人，将衍生蛊的特性告诉了沈琼。
其实仔细想来，确实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当年她日日都与母亲同在一处，所食所用几乎都是一样的，所以她与母亲中毒的时间定然不会差距太大。
那时候她年仅七岁，尚可坚持三月之久，即便母亲因惊马早产导致身体虚弱，加速了百日尽的毒发速度，可又怎么会连一个晚上都撑不过去？
恐怕正是拜这衍生蛊所赐罢？
沈姝瑾双手死死握紧，十指的指甲都在白嫩的手心上留下了深深的扎痕。
母亲为人随和，一生向善，从未做过恶事，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要害她！
百日尽、衍生蛊，还有惊马，这显然是出自三批不同人之手。
他们彼此之间并未商议，甚至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可他们的目的，却都是要置母亲于死地！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四妹妹……”
沈琼看着沈姝瑾逐渐猩红的眼睛，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但想了想，还是再次开了口：“四妹妹，你别误会，我没有要以此来威胁你的意思，只是想同你谈一场交易罢了。”
“当年给二伯母下蛊之人就在咱们府上。如今此人虽已不在人世，但她可能提前预想到了自己的死亡，所以留下了一些东西。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将这些东西全部交给你。”
沈姝瑾没接话，静静地看了她许久，随后突然间松开紧攥的双手，微微勾起了唇角。她不得不承认，沈琼真的是个聪明人。
今日从一开始，沈琼陪着沈婵来找她时开始，便是一场对她的考验。
因为沈琼想要看看，她究竟会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痛痒的五房庶女的请求，去帮忙救下她身边一个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婢子。
她在赌，赌她还同儿时一样良善。
而事实证明，沈琼赌对了。
她不但选择了帮助沈婵，甚至还费时费力地用对她们影响最小的办法找到了杏禾。
她成功通过了考验，所以沈琼才再次来找她提出了请求。
而在提出请求之前，沈琼便显然已经看透了她想要找出当年母亲难产而亡的真相这一点。她握着一个十分有利的筹码，却并没有直接抛出，偏偏要等到发现她有所犹豫，摇摆不定时才拿出来……
沈姝瑾很有理由相信，如果方才她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沈琼的请求，那么这个消息，就会被她继续隐瞒，直到某一天，当沈琼再次需要她的力量时，才有可能会被重现。
还有方才听她所言，她在外头应当也是有人可用的，或者说，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的……
五房中竟然能养出沈琼这样的人，沈姝瑾倒还真是没想到。
“三阿姊，你很聪明，可是你出府的计划，却实在算不得高明。”沈姝瑾眸色微沉。
“你方才说你们出府之后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可是带你们出府的人是我，你们三人皆被马匪掳走，只有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该如何同府上交代，你可曾想过？”
“况且堂堂侯府，族中三位子弟竟被马匪掳走，你以为这是小事吗？难不成为了你们，要我将父亲乃至全族的名声都弃之不顾吗？”
“三阿姊，以你的头脑，怎么会想不出其中利害？还是说，在你眼里，觉得我不过只是个可以任你操控的蠢货？”
沈琼闻言大惊，当即便起身跪在了沈姝瑾面前，“四妹妹，我没有，不是这样的……我从未这般想过！”
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从沈琼的眼中滑落，她低垂着头，努力抑制住哽咽，无助道：“我只是……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我们生在侯府，想要离开，比登天还难……除了失踪诈死之外，我真的想不到其他能够逃离侯府的办法了……”
沈姝瑾看着她凝聚在下巴尖上的眼泪，沉默良久，才微微垂下眼睫，幽幽开口道：“我可以想办法助你们离开侯府，但可能需要用些别的法子，你可要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