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瑾抬起头看向太夫人，眼中的疑惑很是明显。
太夫人见状，又是一声轻笑，“皎皎，当内忧和外患同时发生的时候，你会选择先解决内忧还是外患呢？”
沈姝瑾闻言，瞬间恍然，但紧接着便陷入了更大的惊骇之中。
所以……曾祖母连烈焰教的事情，也都已经知晓了吗？
所以那个时候，曾祖母不是不知情，而是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在等待时机？
沈姝瑾轻轻抿了抿唇，面上划过一丝赧然，“曾祖母……皎皎是不是做错事情……坏了您的事了？”
“怎么会？”太夫人惊讶地挑挑眉，“我的皎皎小小年纪就能做得这么好，都没用我出手，就将此事解决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放眼整个长安，还有哪家的小娘子能像我家皎皎这般聪慧？”
沈姝瑾被太夫人夸张的语气逗笑，立刻便重新笑着靠回了太夫人的肩膀上，抬着下巴，佯装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曾孙女！”
不过一句逗乐的话，却让太夫人的笑容突然间微微顿了一下。
她微微敛起笑意，再次缓缓地摸了摸沈姝瑾的头，柔声道：“是啊……也不看看你是谁的……曾孙女。”
沈姝瑾敏锐地感知到了太夫人的情绪变化，不由得有些奇怪地问道：“曾祖母，您怎么了？”
“……没什么。”太夫人缓缓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有点想你阿爹了……这一转眼便又是三年多没见了……皎皎，你阿爹就快回来了，你可高兴？”
沈姝瑾扬起一抹笑，用力地点了点头，“自然是高兴的！”
“曾祖母也别心急，等阿爹回来，咱们一块去城门口迎他，咱们祖孙俩一定能第一个看到他！”
太夫人笑笑，将沈姝瑾搂得更紧了些，“……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接你阿爹回家……”
“皎皎，等你阿爹回来以后，在高氏的事情上，你一定要多劝劝他……”
“曾祖母知道，你阿爹是个长情的，直到现在也忘不了你阿娘……可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终归是要好好活着的……”
“曾祖母还是那句话，高氏虽然替代不了你阿娘，但她一定是个合格的侯夫人……”
“况且待你阿爹回来，你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一旦你出嫁，府里头，不还是要靠着高氏来操持吗？”
沈姝瑾闻言，只觉得太夫人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了……
明明她方才还说以后侯府就要多仪仗三叔母了，怎的这会儿又变成靠着高氏来操持了？
沈姝瑾心下有些疑惑，但也没说出来，只当是太夫人年纪大了，忘性大，已经忘记自己方才都说过什么了。
“曾祖母放心，皎皎都省得的。不过您是不是担心得有些早了？皎皎还没出嫁呢，您便开始担心我出嫁后的事情啦？”
太夫人闻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戏谑，“哦哟，这可不早喽，我怕再多留你两年，端王便要亲自登门来寻我了！”
沈姝瑾听太夫人提起萧宸，面上又是一愣，随后轻轻咬了咬唇，耳尖突然微微红了起来，“曾祖母……您、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哼，我若是没点耳目，岂不是什么都被你蒙在鼓里了？”
“没有……”沈姝瑾轻轻摇了摇太夫人的衣袖，“我这不是想着等父亲回来之后，再同您说嘛……”
“怎么？皎皎还怕我不同意，想让你父亲来当说客？”
“怎么会呢……”沈姝瑾讨好地笑了笑，“曾祖母深明大义，又最疼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太夫人闻言，伸手刮了刮沈姝瑾的鼻子，“哼，我还不知道你？”
“不过你也的确是多虑了，你以为当年先太子妃与你母亲为你们定下婚约的时候，没来问过我吗？”
沈姝瑾闻言，遭受了今日的第三次冲击。
原来曾祖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只是从来不曾说过罢了。
其实关于她与萧宸的事情，也真不能怪沈姝瑾多想，主要是她从小到大，太夫人不知在她面前说了多少回“最是无情帝王家”这种话了……
虽说这话太夫人只会在她面前偷偷说说，但还是让沈姝瑾打从心里觉得，曾祖母其实是不喜欢皇家人的……
所以在她与萧宸的事情上，她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好啦……”太夫人轻轻拍了拍沈姝瑾的手，“皎皎莫要担心，端王是个好儿郎，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沈姝瑾闻言，有些害羞地微微低下头，不再言语。
“对了……”
太夫人先是笑了一阵，随后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块玉珏，一边缓缓地系在沈姝瑾腰间，一边笑着道：“这是我前两日收拾库房的时候，找到的一块玉，是当年我刚嫁过来时，你曾祖父赠给我的……”
“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种，但是意义不凡。如今曾祖母年纪大了，用不上了，便给皎皎可好？皎皎可莫要嫌弃……”
沈姝瑾低头看了一眼那玉珏。
确实是一块很普通的白玉，质地看起来有些杂质，顶多只能算是中品玉质。不过看起来它应该经常被人佩戴、抚摸，上头原本雕刻着的纹路都被磨损得很淡了。
“怎么会嫌弃？只是……这玉是曾祖父留给您的，太贵重了，皎皎收不得……”
沈姝瑾说着，便想伸手将它解下来，却被太夫人一把按住了手背。
“曾祖母说你收得，你便是收得！不许拒绝，否则，便是嫌弃这玉不好了……”
沈姝瑾闻言，只能无奈收下。
太夫人见她收下了，这才满意地重新笑了起来。她站起身，轻轻抚了抚衣袖，“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曾祖母便先回去了……”
沈姝瑾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好，那我送曾祖母。”
太夫人摆摆手，“不用送了，你今日出去野了一整日，快早些歇着罢，就这么几步路，怎的还用你送？”
“那好，曾祖母慢走。”沈姝瑾笑笑，从善如流地俯身行了一礼，随后便站在原地，目送着太夫人离开。
可就在太夫人即将踏出厅门时，她却突然脚步一顿，又重新转过身，再次抬起头看了看“厚德载物”那四个大字，随后再次笑着对沈姝瑾道：“皎皎，这幅字，你一定要保管好，切莫将它损毁了……”
沈姝瑾回以一笑，“曾祖母放心，皎皎一定好好保管！”
“……嗯。”
太夫人点点头，终于转身踏出了厅门。
而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