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瑾一直在西市待到很晚才回到侯府，却没想到，刚踏入留仙苑，便听到秋荷说太夫人来了，已经在正厅内等她许久了。
沈姝瑾闻言微愣，赶紧小跑着去了正厅。
一进门，便见太夫人背对着她，眼睛正盯在厅内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大字上。
沈姝瑾见状，视线也不由得看向了那幅字。
微微有些泛黄的宣纸上，飞舞着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厚德载物。
这幅字打从沈姝瑾出生时起，便已经挂在这里了。听府里头的人说，这是祖父生前唯一的一幅墨宝，还是祖父亲手挂上去的。
沈姝瑾缓缓走到太夫人身后，轻声问道：“曾祖母可是想祖父了？”
太夫人听到她的声音，像是被吓到了，有些慌乱地抬起袖子，飞快地擦拭了两下眼角，随后才笑着回过头来，慈爱地看着沈姝瑾道：“皎皎回来啦？”
沈姝瑾点点头，上前搀扶着太夫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听秋荷说，曾祖母已经等了很久了……”
太夫人闻言，眸色微微一怔，随后突然间长叹道：“是啊……的确等了很久了……”
沈姝瑾没听出太夫人语气中的异样，有些愧疚道：“是皎皎不好，在外头玩得忘了时辰，回来得有些晚了……”
太夫人笑着摸摸沈姝瑾的脸，拉着她一同坐下，“不怪皎皎，只要我的皎皎高兴，曾祖母等多久都值得……”
沈姝瑾闻言，有些撒娇地靠在了太夫人肩上，轻笑着问道：“曾祖母今日过来可是有事要同皎皎说？”
太夫人怜爱地摸摸沈姝瑾的头，“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有些想皎皎了……”
沈姝瑾又笑了笑，“曾祖母若是想我了，只管叫人来喊我过去便是，那还用得着您亲自走一趟呀……”
太夫人没接这句话，转而轻声问道：“皎皎今日可曾听说长安城中发生了一桩大事？”
沈姝瑾闻言微愣，以为太夫人说的是西市金玉楼拍卖被人夺宝的事，正犹豫着要不要承认自己知情，却听见太夫人紧接着又继续道：“听说荣国公府的柳三娘子被人发现昨夜宿在了恪王房中，陛下得知消息后，当即就为他们二人赐了婚……”
沈姝瑾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柳映贞怎么会宿在萧逊房里？她不是心仪萧宸吗？
太夫人被沈姝瑾不敢置信的模样逗笑，“不过听说恪王昨夜是在珍馐阁吃醉了酒之后才回到府上的，而且柳三娘子的婢子也说她昨日一早便休息了，也不知这柳三娘子究竟是如何去了恪王府的……”
“不过也罢，虽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圣旨已下，这桩婚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便是想改，也难于登天了……”
沈姝瑾听出太夫人的语气似乎有些意味深长，不由得有些奇怪……她怎么觉得曾祖母像是故意在暗示她什么呢？
沈姝瑾眨眨眼，试探道：“此事一出，也不知道三阿姊那边如何了……”
太夫人闻言，语气瞬间冷淡了几分，“哼，还能如何？既是费尽心思爬进了恪王府，那便无论如何都要将她自己选的路给走下去。”
沈姝瑾一时没有说话，太夫人似乎也没想过要她发表什么意见，反倒是紧接着突然转问道：“皎皎……近来身子可还好？”
沈姝瑾回过神来，没有多想，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曾祖母放心，我一切都好。毕竟平日里曾祖母和夫人回回都送那么多补品来，总不能都白补了不是？”
太夫人闻言，轻笑着点了点沈姝瑾的鼻尖，“小机灵鬼，就会逗我开心……”
沈姝瑾但笑不语。
太夫人笑了几声，随后又突然长舒了一口气，“既然你身子好多了，那我便也放心了。”
“皎皎，这些年，你祖母做了不少糊涂事，我念在她为你祖父生儿育女的份上，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毕竟有些事情，她其实也苦得很……你可以不待见她，但别恨她，可好？”
沈姝瑾笑着点点头，“曾祖母放心，皎皎都晓得的……”
任谁看见自己的丈夫与婆母这般疼爱外室的孩子，心里头都不会舒坦的。
说到底，祖母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我就知道皎皎最是懂事了……”
太夫人眉目舒缓地点点头，又接着继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祖母的性子和眼界，的确不适合做这侯府的当家主母。”
“只是眼下你虽将公中的印鉴交给了高氏，可你祖母毕竟是她婆母，又是姑母，她虽有手段，可也难免有些难做，若是做的太狠，传出去，怕是也对她名声不太好……”
“所以眼下我已经让她尽量多带带你三叔母了，她毕竟是嫡长妇，背后又有成肃伯府撑腰，谅你祖母也拿捏不了她，所以日后咱们平阳侯府，还是要多倚仗你三叔母的……”
“皎皎可别因此便怪我偏心啊……”
沈姝瑾闻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张张合合好半天，才艰难出声道：“……曾祖母，您、您都知道？”
太夫人见状，又乐了，“难不成你还当真以为曾祖母眼也花了，耳也聋了不成？”
“我执掌府中中馈这么多年，难不成你以为公中账房里头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我的人？”
沈姝瑾闻言，讷讷地不敢开口。
原来曾祖母早就知道了……
可那又为什么隐忍不发，一直纵容着祖母与五叔父从公中拿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