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殷曦华一愣,“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这赐的哪门子婚?”
“何况郑渝他……还不一定喜欢我呢……”
殷曦华撇撇嘴,“我觉得郑渝他就是个憨直的木头,恐怕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阿娘说过,喜欢是会牵动情绪的,可是郑渝对我从来都是那个样子……闷葫芦一样,话少的很。就算知道我生气了,他也只会像根木头似的在我屁股后面跟着……”
殷曦华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有些颓然地趴在了桌子上。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又是邻居,我跟他在一块待的时间恐怕比跟你的时间都长……可能在他心里,我就是个骄横无礼、却又得罪不起的妹妹罢……”
沈姝瑾伸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可心里,却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萧宸好像……对她也从来都是一个样子……宠溺、温柔,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起伏。
沈姝瑾垂下眼,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心下也开始默默思考着转移话题。
她向来见不得殷曦华蔫蔫的样子。在她心里,殷曦华就该如烈日一般生动明媚、夺目耀眼。
“对了,曦华,林惊竹既然已经入了恪王府,那林夫人如今可从你们府上搬出去了?”
“还没呢!”
殷曦华闻言,果真“噌”地一下直起了身子,面上满是气愤。
“皎皎,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恶心!”
“那日她特意趁着我阿爹在的时候去找了我阿娘,说正好赶上新年了,问我阿娘能不能再宽限几日,让她过了年再走……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好像是我阿娘真的赶她走了一样。可是我阿娘那时候正忙着祭祀的事情,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搭理她啊!”
“亏我阿娘之前还可怜她,对她们母女多加照顾,如今看来,竟是养出了两头白眼狼来!林惊竹想下药算计郑渝,足可看出她心有多脏了,她母亲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只怕是要比她更脏!”
沈姝瑾眉心微蹙,“所以长公主是答应让她年后再走了?”
“能不答应吗!”殷曦华重重地叹了口气,“我阿爹好声好气地商量着,又是赔礼又是求情的,我阿娘能不同意吗?”
“不过被她这样一闹,我阿娘也有些动了气。我阿娘说了,等过完上元节,那女人若是还不走,她就直接找人将她给轰出去。”
沈姝瑾闻言,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其实很想说,长公主完全可以现在就派人将她轰出去,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毕竟驸马的面子,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
等沈姝瑾和殷曦华染完指甲时,已经是申时四刻了。
殷曦华向来不是个喜欢一直忧伤的人,今日在平阳侯府待了一天,跟沈姝瑾谈完心离开的时候,不仅眼睛消肿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走路都带风。
可沈姝瑾却在她走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走入内室,将一个还未绣完的宝蓝色荷囊轻轻捏在了手里。
今日殷曦华的话对她的思绪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可尽管殷曦华说了那么多喜欢的情致,她却依旧没办法确定自己对萧宸究竟是喜欢,还是习惯。
玉瑚很早之前就说过,她在萧宸面前的样子,是与在其他人面前的样子完全不同的。
在萧宸面前的她,可以卸下心防,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也可以不顾礼数,放意肆志地吃喝玩笑。
可这件事情她从未细想过,即便被玉瑚点破,她也只觉得这是因为他们自幼相识,一直都是这般相处的缘故。
是自己下意识的逃避吗?是不想承认?亦或是不敢承认?
沈姝瑾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垂眸看向那荷囊上已经绣了一半的图样。
月下寒梅。
这幅图样,是她亲手画的。
月亮半掩在寒梅之后,宛如一张含羞带怯的少女脸庞。
沈姝瑾恍惚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自己在画这幅纹样时,心中所含的期望。
——她希望萧宸在看到这个纹样时,能够第一时间……想起她的脸。
“啪嗒”。
荷囊应声跌落在桌案上。
沈姝瑾愣愣地抬起手,捂住自己左边的胸口。
掌心处的雷动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脏有多么躁动。
“原来这便是……喜欢吗?”
—
沈姝瑾又失眠了。
其实也不算是失眠,准确的来说,她只是做了个梦,但梦醒之后,她便再也睡不着了。
自从沈夫人去世后,沈姝瑾每次做梦基本上都是与沈夫人有关的。
可昨夜,她却梦到了萧宸。
梦境中,他幽深却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向她,面容虔诚而又温和。
他缓缓贴近她的脸,距离近到她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他用低沉却又充满诱惑的声音轻声问她:“皎皎,你愿意成为我的神明吗?”
梦境中的这一幕,与那夜在端王府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沈姝瑾轻轻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心下不由得暗叹道: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由于昨晚睡得不太好,所以沈姝瑾晨起时,精神略有些恍惚。
冰纨拿着邀帖喊了她三遍,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嗯?怎么了?哦,邀帖……是谁递的帖子?”
沈姝瑾一边伸手接过帖子,一边随口问道。
“是端王送来的,说是想要约您上元节去赏灯。”
沈姝瑾听了冰纨的话,正准备打开邀帖的手突然一顿,耳尖和两颊蓦地便红了起来。
冰纨吓了一跳,“娘子,您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精神也不太好,是不是又发高热了?”
冰纨说着,便要伸手去给沈姝瑾把脉。
沈姝瑾赶忙收回手,轻声道:“没事,我没事的。”
沈姝瑾轻咳一声,“冰纨,你去回复宸阿兄,就说这帖子我、我应下了……上元节见。”
“诺。”
冰纨离开之后,沈姝瑾再次回到内室,将那个她昨夜因失眠而连夜赶制出来的荷囊又捏在了手心里。
若是在上元节那日将这枚荷囊送给萧宸,会不会……太过明显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