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晃眼，这年节也迎来了尾声。
正月初七这一日，沈姝瑾听说郑渝接到了军中急报，因西北塔吉多克尔部近来一直有些蠢蠢欲动，因此郑都护急召郑渝立刻启程，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安西都护府。
郑渝接到军报后，丝毫不敢耽搁，当日便率领精兵，带着圣人的赏赐踏上了返回西北的路途。
郑渝走后的第二日，殷曦华便带着一小篮凤仙花来了平阳侯府，说是要同沈姝瑾一起染指甲。
沈姝瑾看着殷曦华脸上那双肿得跟核桃一般大的眼睛，没敢提郑渝，只揪着那篮凤仙花，面露惊奇道：“曦华，这个时节，你从何处寻来的凤仙花？”
殷曦华勉强一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同平时没什么两样，扬声道：“想不到罢？我年前便收起来存着了，本来是过年之前就同你一起染了的，只可惜实在是有些忙，一来二去的我便给忘了……还是昨日经宝蓝提醒，我才想起来的。”
“这花存了许久，坏了许多，我勉强挑了些看得过眼的拿过来了，想着赶紧跟你一起将它们用了，否则若是等它们全坏了，也怪可惜的。”
沈姝瑾闻言，也不扫兴，点头应下后，便让玉瑚去准备染指甲的器具。
玉瑚依言，很快便取来了石臼与捣杵。沈姝瑾和殷曦华也没用婢子帮忙，亲自动手捣起了花泥。
沈姝瑾看着殷曦华微垂着眼睛，有些呆愣地捣着花泥的样子，脑海中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了那日在暖香阁门前，殷曦华红着眼眶，委屈无措的模样。
沈姝瑾觉得，现在的殷曦华，好像与那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沈姝瑾捣花泥的动作微微有些放缓。
她将身子微微前倾，离殷曦华更近了一些，随后试探性地轻声问道：“曦华，上元节……你想同我表兄一块出去赏灯吗？”
殷曦华闻言，动作一顿，眼睫突然间轻轻颤了颤。
她放下手中的器具，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沈姝瑾的衣袖，“皎皎……如果……如果我说我现在不想嫁给你表兄了……你会生我的气吗？”
沈姝瑾听到这话，噗嗤一笑，“当然不会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喜欢谁、想要嫁给谁，这是你的自由啊。”
殷曦华认真看了看她的眼睛，发现好像确实没有生气的意思，心下这才松了口气，“皎皎，我、我发现我现在好像……不喜欢琛阿兄了。”
沈姝瑾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十分干脆地直接问道：“曦华，你是不是喜欢上郑渝了？”
沈姝瑾觉得，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很难预料的事情。
因为除了郑渝，沈姝瑾还从未见过有其他人能让殷曦华这么委屈，却紧张。
殷曦华如今的模样，沈姝瑾曾经也在别人身上看到过，便是她的阿娘。
沈姝瑾记得，以前每次阿娘同阿爹生气，或是舍不得让阿爹走的时候，脸上……就是这样的表情。
殷曦华听了沈姝瑾的问话之后，面上突然十分难得地产生了一种“赧然”的感觉。
她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挠了挠微红的耳尖，轻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这种感觉跟我以前喜欢你表兄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表兄又温柔又好看，还很聪明，很多东西他都懂，就连养花都很有研究……反正我就觉得他哪哪都好！光是看着他，我都会觉得心情很好的。”
“可是郑渝这个呆瓜……又呆又愣的，整个人就像根木头。别说养花了，他连牡丹和杜鹃都分不清！”
“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林惊竹跟他说话，就莫名的很想发脾气……”
殷曦华的语气开始逐渐低落下来，“我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我太讨厌林惊竹了，因为我也同样不喜欢林惊竹跟你说话……可是直到我笄礼那日，在暖香阁门前，我以为门内真的是郑渝和林惊竹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痛，就像是有人生生把我的心脏挖走了一样，痛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还有昨日，他被他父亲急召回了西北……出发之前，他来找我，说他之前答应我，上元节要陪我出去赏灯的事情恐怕是不能了，但是他亲手给我做了一盏兔子灯，留给我上元节的时候看……”
“我当时真的难过极了，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只是赏灯而已，明明没了他，也还会有其他人陪我去的，可我就是很难过……”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去问了阿娘……是阿娘跟我说，这就是喜欢。”
“阿娘说，心悦于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被他牵动心绪，患得患失，喜怒哀乐都会被他所掌控，就连心跳都可能会失控。”
“看见他的时候，会开心；看不见他的时候，就会想念。会心疼，会包容，会觉得只要是他，就怎样都好，会想要同他一直待在一块儿……”
沈姝瑾听着殷曦华的描述，长睫微微轻颤了一下。
这便是……喜欢吗？
“皎皎，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啊？”殷曦华认真地问道。
沈姝瑾闻言，本想回答没有，可不知怎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那夜在端王府中，萧宸靠近她、问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神明”时，那种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
那是她第一次有了心跳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想到这，沈姝瑾突然瞳孔微缩，体内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逆流而上，全都汇聚到了头顶上，让她莫名感受到了一阵晕眩。
“皎皎？”
殷曦华许久没有听到沈姝瑾的回答，便有些疑惑地抬眸看了看她的脸。这一看，却发现她不仅脸颊微红，眼神还有些呆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蹙眉担心了起来。
“皎皎你还好罢？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沈姝瑾被殷曦华微微提高的声音拉回了神志，她有些僵硬地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觉得自己的心现在很乱，不太适合回答殷曦华的问题，于是将话题又重新转移到了她和郑渝身上：“曦华，那长公主知道后有说什么吗？要请圣人为你们赐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