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倒是同我说说，二丫头是如何顶撞你的？！”太夫人继续冷声道。
罗氏心下一慌，“她……她说我不配做她的嫡母……”
“是吗？”太夫人的视线随即转向一旁的沈琼，“琼儿，你来说，你阿姊可曾说过这样的话？”
沈琼闻言，先是看了一眼罗氏，发现罗氏虽跪在地上垂着头，可眼睛却微微抬起，看向她，眸中满是警告之色。
沈琼移开双眼，转而又对上了沈姝瑾波澜不惊的视线，于是沈琼微微垂下眼睫，低声道：“回曾祖母的话，二阿姊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罗氏闻言一惊，似乎没想到沈琼竟然敢当面咬她一口，她暗暗咬牙，心想回去定要好好收拾这小蹄子，但面上却换上了一副委屈之色，“祖母，二娘子真的是这般说的……”
“是吗？”太夫人突然轻嗤一声，“若二丫头真的这般说过，我倒觉得她说得挺对的。”
罗氏听到太夫人这话，面上微微一愣，“祖、祖母……”
太夫人眼中的冷意依旧不减，“上回你院里的婢子‘不小心’把刚煮沸的开水泼到了小十三身上，这回你院里的婢子又‘不小心’打断了婵儿的腿……你连自己的婢子都管教不好，又如何配当一个好嫡母呢？”
“祖母……孙媳……”
“倘若真是无心之失，罚得狠了，及时请个郎中为二丫头看看，便也罢了。可你倒好，非但不管不顾，竟还将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扔出府去，还要累得皎皎与我替你收拾这烂摊子！”
“祖母……”
罗氏闻言，还想要争辩几句，可太夫人完全不给她机会，直接打断她的话，继续说道：“老五如今还留宿在东榆林巷那边罢？”
罗氏被太夫人说的喉间一哽，紧咬着牙关，没有回答。
因为沈修良确实至今都还未回府。
太夫人见状冷哼一声，“为妻不贤，为母不慈，为媳不孝……你觉得你还配做这五房嫡夫人吗？”
罗氏闻言大惊，忙不迭地叩在地上开始磕头，“祖母息怒，孙媳知道错了，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辜负祖母期望，求祖母再给孙媳一次机会罢……祖母……”
她的身子微微发抖，眼中满是泪水与恐惧。
太夫人这话，分明就是对她有休弃之意了……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太夫人去东榆林巷见了罗宛君那个贱人？！
是的，一定是的！太夫人一定是见过罗宛君，认为罗宛君比她更适合做这五房的嫡夫人，所以才有了休弃她的念头……
凭什么！凭什么罗宛君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
不行！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她绝不能让罗宛君抢走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巨大的恐惧驱使着罗氏磕头磕得更加用力，她流着泪，再次苦苦哀求道：“祖母……孙媳嫁给五郎多年，为五郎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祖母真的厌弃孙媳，也请祖母看在孙媳为五郎诞育了三个孩儿的份上，原谅孙媳罢……”
“孩子们还小，他们不能没有母亲啊……”
并非是罗氏想的太多，就连沈姝瑾都觉得太夫人方才的话中似有休弃之意。
沈姝瑾面上虽神色不变，但心中也是有些惊疑的。
今日之事，她本只想着给罗氏一个教训，让她日后不敢如此放肆，却没想过要将罗氏一举扳倒。
一方面是因为就目前来看，罗氏虽非良善之人，但她同罗氏之间并没什么深仇大恨；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沈婵之事，虽不算小，可追究到底，罗氏也确实未犯七出之过，完全够不上休妻的程度。沈姝瑾根本就没想到此事会让太夫人动了休弃罗氏的念头。
不过太夫人一向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怎么今日说了这么久，都没有真的做出处罚？倒像是……在吓唬罗氏似的。
沈姝瑾微微蹙眉，太夫人此举，确实有些耐人寻味了。
“母亲怎的生了这么大的气，气大伤身啊。”
正当沈姝瑾垂眸思考时，门口却又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沈姝瑾抬头望去，便见老夫人与二夫人高氏正带着沈文铎、沈文婷从门口处走进来，就连六岁的沈文鸢都被带了过来。
“阿娘……”
沈文铎、沈文婷和沈文鸢一进门，看见跪在地上、额头都磕得有些红肿的罗氏，立刻上前将她抱住，随后纷纷随着罗氏一起跪下。
沈文铎作为男丁，率先开了口：“曾祖母，都是母亲院里的婢子犯了错，曾祖母罚他们便是了，您何必如此为难母亲……”
沈姝瑾听了沈文铎这话，只觉得他屁股上的伤定然是好了，甚至上回的板子可能都还没挨够……
果然，还没等沈文铎说完，太夫人便厉声将他的话打断：“住口！没规矩的东西！此处有你说话的份吗？罗氏，你看看，这便是你教出的‘好孩子’！”
随后太夫人又是一声冷哼，“罗氏，沈文铎公然顶撞长辈，依你之前所言，是不是也该将他拉下去打些板子？”
罗氏闻言，面色瞬间惨白，她伸手将三个孩子轻轻推开，又重新磕起头来，“祖母息怒，都是孙媳的错……阿铎只是担心孙媳罢了……绝无顶撞之意啊……”
一旁的老夫人见状，也不由得开口劝道：“母亲息怒，今日之事儿媳也已经听说了，确实是老五媳妇管教下人不力，母亲罚她也是应该的，只是她毕竟也是无心之失，还请母亲从轻发落罢……”
“哼，你来得倒是快。”太夫人瞥了老夫人一眼，“那你觉得，此事我该如何发落她？”
“依儿媳之见，不如便罚她些俸钱，将她的份例拨给婵儿，以做补偿。然后再让她将婵儿接回去，日夜照料，直至婵儿痊愈罢……老五媳妇毕竟是长辈，又是嫡夫人，总归还是要给她留些脸面的……”
太夫人没应声，又看向了一旁的高氏，语气稍稍缓了缓，“老二媳妇，依你之见呢？”
高氏闻言，微微福了福身，“祖母，依妾之见，五娣妇此前既已犯过错，如今再犯，便不可过于轻纵，但眼下已近年关，二郎很快便要归家，家里头和和气气的，二郎在外头才能安心，所以若罚的太重了，也是不合适的……”
“五娣妇管教下人不力，又因疏忽导致二娘子受伤，故而母亲方才说要罚些俸钱拨给二娘子，妾觉得甚是合理，但力度不够。妾以为，除了罚份例之外，不如就再罚五娣妇禁足内院之中，每日潜心抄写经书为二娘子祈福，不得与任何人相见，直至二郎归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