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轻叹一声，手背覆在沈姝瑾的脸上轻轻蹭了蹭，“皎皎果真聪慧。”
沈姝瑾闻言，眼中却并没有丝毫猜对的喜色，反而满是疑惑。
“这怎么可能呢？定远侯可是开国名将，是为云夏打下了半壁江山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放弃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转而叛国呢？”
“是啊……当年定远侯叛国时，祖父已经继位了。定远侯叛国的消息刚传回长安时，所有人的反应都与你一样。皇祖父和满朝文武，无一人相信这个消息。”
“可消息传回来之后没多久，边疆就起了叛乱。而叛乱之首，正是定远侯沈琮与他麾下的威云骑。”
“威云骑在定远侯的带领下，挥刀斩向了边境的子民。西北凉州境内北部边陲六城，定远侯仅用了五日，便屠尽了三城。”
“那可是活生生的两万多条人命啊……由不得皇祖父不信。”
“后来皇祖父便派人出兵平叛，可等平叛的军队赶到时，定远侯与四万威云骑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人说，定远侯带着威云骑投靠了兀涂。皇祖父不想相信，可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的确令人生疑。皇祖父没有办法，便依了朝中一位大臣所言，搜查了定远侯府，结果在府中搜出了定远侯与兀涂可汗往来的密信……”
“如此一来，定远侯与威云骑叛国的罪名，便算是彻底坐实了。皇祖父大怒，下令将定远侯府满门抄斩，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沈姝瑾听到这里，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威云骑名震四海，若定远侯真要叛国，为何没有继续带兵攻城略地呢？
而且四万威云骑，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这显然是很不正常的。
可若不是叛国，那定远侯屠城之举与从他府中搜出的密信，也确实难以解释。
沈姝瑾心下一阵唏嘘。
“那定远侯与威云骑一案与荀郎君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宸闻言，再次轻叹一声，“此事我也是听父王说的。”
“颍川荀氏在前朝时也曾盛极一时，但是因为当时族内大部分人都是前朝皇室的坚定拥护者，只有荀氏一脉旁支跟随了高祖皇帝，所以到了云夏建国时，荀氏一族便基本上算是没落了，只剩下了这一脉旁支撑起了家族兴亡的重任。”
“而这支分脉的家主，便是荀郎君的祖父，荀芥。”
“听说荀芥与定远侯沈琮乃是挚友，当初他之所以背弃族人，毅然决然地投在高祖麾下，便是因为定远侯的劝导。”
“荀芥与定远侯私交甚好，还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荀淮元，也就是荀郎君的父亲，拜了定远侯为师。”
“定远侯出事后，朝中对他骂声一片，皆说定远侯背信弃义，是人面兽心之辈。只有极少数的人肯在人前维护定远侯。其中之一便是这荀芥与荀淮元父子二人。”
“即便是铁证如山，他们父子二人也始终坚定地认为此案有蹊跷，觉得定远侯一定是被人构陷，不停地在为定远侯府奔波求情，甚至在结案之后，他们父子二人还连上十二道奏折，请求皇祖父重审此案。”
“只可惜，那时他们并无证据，皇祖父又处在盛怒之下，根本不想听他们分辩，于是一怒之下，便革了他们的官职，让他们回了颍川。”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在苦苦追查威云骑一案的蛛丝马迹，为此，甚至不惜散尽了家财……听说他们每当听闻有人唾骂定远侯时，便会竭力维护，就算是被牵连着一同被骂，也毫不在意……”
沈姝瑾闻言，心中又是惋惜又是敬佩。
“能得此挚友、良徒，定远侯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萧宸听着沈姝瑾的感慨，突然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身后的青丝，“可不止这一位挚友，当时朝中还有一人也曾倾力维护定远侯的清名，皎皎可知是谁？”
沈姝瑾闻言眉头轻挑，听萧宸这语气，再配上这莫名的神色……
“难道此人与我平阳侯府有关？”
萧宸又笑了笑，“何止是有关……此人姓沈，名凌松。”
沈姝瑾闻言一怔，“我祖父？”
“正是。”萧宸点点头，“或许老太君未曾告诉过你，你曾祖父，原本便是威云骑的一员。”
“且他与定远侯私交也甚好，曾经是定远侯的心腹之人。”
沈姝瑾听了这话，面上的怔愣更加明显，“曾祖父竟然是定远侯的心腹？这一点曾祖母从未同我说起过……”
“难怪呢……难怪曾祖母在我面前绝口不提定远侯与威云骑叛国一案，说的都是定远侯如何骁勇，威云骑如何所向披靡……”
“诶？”沈姝瑾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中有又闪过一丝疑惑。
“既然我曾祖父曾是威云骑的一员，为何祖父不曾投入威云骑麾下，反而入了北庭军呢？”
平阳侯初入军中时，便是投入了北庭军麾下。后来才跟她父亲一起创立了镇北军。
“这我便不知了。”萧宸笑了笑，“不过我听说，你祖父从军时，你曾祖父早已不在人世了。”
“所以我猜，你祖父从军时，应当是没想过要走定远侯的门路罢？”
“不过这一点我也有些好奇，因为我听说你曾祖父战死沙场时，定远侯对老太君与你祖父颇为照顾，每次回长安述职时，都会登门拜访呢……”
“不过再多的我便不知了。毕竟我那时候还小，事情又已经过去了很久，我所知道的也都是听说而已。”
沈姝瑾闻言眉心微微蹙起，“虽然我出生时，祖父便已经病重，我与他没接触多久，他便去了……可我知道，祖父绝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不辨善恶之人。”
“所以我觉得定远侯与威云骑一案，恐怕并非是我们认为的那样。虽说铁证如山，但很多时候证据都是可以伪造的。只是……那两万多条人命……的确很难解释。”
“是啊。”萧宸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皎皎所言，与我父王和我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
“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