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瑾闻言,嗔了他一眼,“所以先太子殿下也觉得此案存疑?那他没有复审此案吗?”
“谈何容易啊……”萧宸有些惆怅地摇了摇头,“威云骑之案发生时,父王年纪也还尚轻。威云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单靠几封密信,根本无从查起。”
“况且皇祖父对此案讳莫如深,为了稳定民心,便只能对外称定远侯与威云骑已经被尽数剿灭了。如此一来,父王便更加无法追查了……”
沈姝瑾闻言,一时间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她自小便一直听曾祖母在她面前夸赞定远侯是如何忠义、如何骁勇。可今日却才知晓,她印象中为国为民的战将英豪,竟是因叛国之罪而被论处的。
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当时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可这些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若不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那恐怕便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沈姝瑾一直都认为,真相是不应该被掩盖的。可三十年前的旧案,真相又该从何查起呢?
眼下她倒宁愿定远侯是真的叛了国,毕竟这骂名他已经背负了……否则,若真是忠魂埋骨,却被后人戳着脊梁骨唾骂,而幕后真凶还依旧逍遥法外……那他们在九泉之下,又如何能够安息呢……
可话又说回来,若定远侯真的叛了国,他如何能对得起追随他的那些威云骑将士们,又如何对得起始终对他坚信不疑、为他奔走求情的曾祖母、祖父与荀芥、荀淮元父子呢?
尤其是荀芥与荀淮元父子二人。他们对定远侯的这份信任与情义,实在令人敬佩。
若是最终查出定远侯真的叛了国,那他们该有多么痛心啊……
萧宸和沈姝瑾又略坐了会儿,便准备离开了。
萧宸还有些事情要办,若不是先前打算离开时听说沈姝瑾离开玲珑坊之后与人起了冲突,他眼下早就已经回府了。
不过离开之前,萧宸也没忘记眼下还在隔壁坐立难安的张佑等人。
“墨风,派人去一趟吏部,取消张佑等人的殿试资格,十年内都不许他们再参试。”
“另外,将他们几人全部送到万年县公廨去,告诉万年县令,张佑等人恶意欺凌、诬陷同窗举子,平阳侯府二娘子仗义执言,却反被他们羞辱,实属可恶。让万年县令明日便张贴告示,将此事公之于众。”
“眼下京畿各地举子齐聚,人一多,便难免会有口舌之争。此事也算是给其他考生一个警醒,让他们好好温书,莫要节外生枝。”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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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瑾回府的时候,沈婵和冰纨、杏禾还没有回来。
沈姝瑾怕沈婵回来以后会受到罗氏的责骂,于是便将观棋唤了过来。
“观棋,你去知会五夫人一声,就说我今日一时兴起,拉着二娘子上街去了,但是我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来了,二娘子让我央着去给我买糕饼了,要晚些才能回来。”
“诺。”观棋领了命,正要退下时,却听到沈姝瑾又再次出声喊住了她。
“等等。”沈姝瑾想了想,“你再多说一句罢……”
“……嗯?四娘子带着沈婵出门了?”罗氏正坐在妆台前,试戴新买的钗环,听了婢子的话,眉尖便不由得蹙了起来。
“是,四娘子说她今日一时兴起,让二娘子陪着她去了趟东市。四娘子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府了,但是让二娘子去品香斋帮她买糕饼了,故而二娘子可能会晚些才能回来。”
罗氏闻言,冷着脸轻嗤了一声,“这一个两个的……我平日里倒还真是小瞧了她们!”
“一个沈琼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谁曾想她竟能一飞冲天,嫁进了恪王府去!如今这沈婵也是有些出息了,都能搭上四娘子这条船了……”
罗氏说到这,不禁又想起上次自己因为沈婵和杏禾而被禁足的事情,心里更是不痛快。
“一个个的,真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身后的迎春正给罗氏拆卸着头上的珠钗,听了这话,生怕惹得罗氏更加生气,于是赶忙又补充道:“夫人莫气,这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
“四娘子的人方才还说了,她们今日去了趟玲珑坊,四娘子买了个镯子,让二娘子帮忙拿着,结果刚出门,二娘子便不小心将那镯子给打碎了。”
“四娘子气得不行,要二娘子赔钱,她又拿不出来,所以便想着留二娘子在院里伺候着,说是等什么时候气消了,再让二娘子回来。”
“奴婢听着都觉得胆寒,那可是玲珑坊的镯子,价钱可贵得很呢!夫人您平日里也没少教养二娘子,她竟还能闯出这等祸事来……”
罗氏闻言,眉心突然松了松,将手中的钗环往妆台上一扔,语气带着些慵懒道:“哼,我就说嘛,再怎么教养也是个扶不起来的庶女!既然四娘子心里头不痛快,那就让她好好在留仙苑待着吧,省得四娘子这口气撒不出来,回头再过来找我替她赔钱!”
“让四娘子教教她规矩也好,省得她以为先前四娘子帮了她,就是个什么好人了……人家只不过就是看她可怜,赏了口冷饭罢了,哪有那么好的心肠!”
几个婢子听她言语中似乎有些暗讽沈姝瑾的意思,一时间都不敢再多言语。好在罗氏也没想从她们口中听到什么,转而问道,“迎兰,我让你打听的老夫人让夫郎回府的事情,你打听的如何了?”
迎兰面色微微一怔,硬着头皮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已经打听过了,老夫人确实派人去请了阿郎回府,说是有事相商……”
“那他可回来了?”罗氏继续问道。
迎兰听了这话,身子更僵了,可又不敢不答,只得悄悄抬眼,一边瞧着罗氏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道:“回夫人……阿郎已经回过了,但是……又走了。”
果然,罗氏一听这话登时便黑了脸,手中刚拿起的金钗“嘭”的便砸在了妆台上。
她颤着唇,发出的声音尖锐又疯狂,可眼眶中却蓄起了泪水,眸色中还掺杂了一丝恐慌。
“罗宛君这个贱人!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她为什么还要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她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