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你们准备好的机票，行程方面我们做了掩护。”赵向晨将手里的两张机票递给了牵着高静的杨立人。
赵家家大业大，自然能用自己的力量给他们迅速找到合适的航班。
杨立人此刻并没有戴眼镜。他一双眼睛透着些许黯淡，眼角带着细纹。眼眸沧桑，透露着一丝疲惫不堪的颓靡。
杨立人伸手接过机票，眼里这才有了光彩他笑了笑：“很感谢。”
赵向晨道：“举手之劳。”
“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了，会不会太过为难你。”杨立人都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有心思去想赵向晨的处境。
赵向晨摆摆手说：“我老爸说了，做人需得心善。哪怕你跟我们是对立公司团队的，你有难我也会出手的，我们又没有私人恩怨的我何必对你们这么绝情。”
杨立人听后低头笑了：“谢谢，接下来我们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赵向晨会意，他摆正了脸看着杨立人说：“老实说，我也并不是什么怂货。就是如果我是说万一事情真的就是那样，你也别太着急，我还有我老爸一定会帮你。你已经没有合约束缚了，如果不愿意继续待在杨立人那里可以来我们这儿，我们不会亏待你。”
赵向晨说完后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钻人空子他正想解释，杨立人率先笑了。
“我跟了十年的人倒是还不如跟我只见过几次面的你真诚，放心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有些事情我也必须去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杨立人笑道。
“那，再见。”赵向晨说。
杨立人点点头，他和高静转身离开了咖啡店。
他们上车后，高静终于开口了。
“如果你觉得难受可以不想，你还有我。”高静伸手把自己的另一只手覆盖在杨立人的手背上。
杨立人疲惫的回了神，他看着高静一双漆黑的却又带着光芒的眼睛，心里顿然有些放松。不论如何，高静都在一直等他一直支持他，所以他不能对不起高静长达六年之久的等待。
他伸手抱住高静柔软的身体，伸手抚摸她黑色的长发。
“我还可以，就是局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我仅仅是一时半会适应不了而已，放心给我几天我就会好。”杨立人安慰高静道。
高静笑了笑在杨立人的脸上亲了一口说：“好。”
两个人相伴，一路相互扶持，哪怕前方有难以接受的真相，至少身边人还在。
大约是冬季早晨八点。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只是有半边黄色的太阳露了半边，懒散的挂在东方。一位身穿深色棉袄、有些驼背、带着眼镜的老人出现在了空无一人显得寂寥的墓地前。他面色安稳，整个人沐浴在暖阳中。橙黄色的光芒为他人物的外轮廓增添了一丝光晕，老人佝偻的身影此刻也显得柔和万分。
老人抬脚走到一座墓碑前，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还带着些许水滴的鲜嫩百合花，他面容不自觉的带着微笑。
他就像是来探望一位熟识很久的故人，他单膝蹲下抬头看向墓碑温柔的说道：“你还记得这百合花吗，当初你隔壁床有个小姑娘被人送一束，你就一直盯着看。我后来给你也买了几支，起先你是不肯收的，在我几番说辞下你才收了。后来那几朵被你细心呵护着养得倒是不错。就是可惜了花儿生命太短，它枯萎了你也没了。”老人单膝跪地看着墓碑上一张笑容灿烂的女人的照片，他一双沧桑的眼睛盛满了忧伤。
“这百合花，是这花店开店的最新一支，这朵原来还是花苞呢，来的路上我老眼昏花了居然没注意到它开了。”老人自言自语的将花放在了墓碑前。
他看着黑白照片上英容笑貌与当初一致的女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懊悔。
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抚摸者墓碑。
“里头还好吗，你一个人上路会不会寂寞？那边冷不冷？改天我烧给你一些衣服，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拖个梦告诉我，能得到的我都给你。”老人看着照片颤颤巍巍的答道。
阳光照亮了老人满头的白发，也照亮了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一处安静而干净的墓碑，是这荒凉墓地里最安详的一处光景。
忽然老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影子，那影子挡去了照耀在老人身上的温暖阳光。
医生回头看着笼罩着自己的高大身影。
暖色阳光的刺入了老人的眼睛，老人眯了眯眼睛过了半晌才睁开了。
而他背后的那个人却已经蹲了下来，那与他近乎齐平的高度让老人一下看清了那一双让他无比熟悉的眼睛。
这双眼睛老人已经不知道在梦里看到过多少回了。
眼睛的是愤怒、是平和、是激动、是伤心、是绝望、是悲戚，还是充满仇恨——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却出现了他从来不会梦到的情绪，那是一种欣慰，一种释然。
“黄医生，别来无恙。”杨立人带着的眼镜片在暖色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白光。
白光并不亮可是却有些刺伤了老人的眼睛。
杨立人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似乎没有睡好。不过哪怕他满脸带着忧愁，看向黄先的视线却仍然是久违的礼貌。
老人名叫黄先，是魔都医院的血液科名医生，他曾经是杨立人妻子陈肃芳的白血病主治医生。
同时他也是个心地善良的老人，如果不是他做主收留了当时交不起医药费的陈肃芳和杨立人。恐怕杨立人甚至撑不到见到李锐进并签署条约的时候。
黄先面上充满惊愕，他甚至忘了回应杨立人的招呼。
“黄医生怎么了？”杨立人礼貌的问道。
这一声问候倒是惊醒了黄先，他急急忙忙的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脚麻而一个趔趄向着杨立人的方向栽过去。
杨立人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老人重心不稳的身体。
老人匆忙的自己站好，并轻轻地推开了杨立人伸过来的手。
“啊，你好好久不见，你……还好吗？”黄先不敢抬头与杨立人的对视。
杨立人低着头看着老人略显瑟缩的动作，他嘴角勉强扬起的微笑僵了片刻。
杨立人主动的与黄先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他双眼看向了墓碑。
“我来看看她，怕她太寂寞。”杨立人微笑着说道。
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却让老人的身体紧紧的绷住了。老人由于过度紧绷，而导致他那原本直不起来的身体硬是掰成了一条直线。
“我以为——只有我还记得她，没想到黄医生会来看她，谢谢你。”杨立人说道。
老人垂放在身侧的两只手倏地握紧，仿佛杨立人说的道谢真诚的话语是尖酸刻薄的话，话语犹如一记重锤垂在了老人脆弱的内心。
黄先不敢回头不敢去看杨立人，“我……还有事，先走了。”
杨立人放下手中的百合花，他看了看一旁比他手里还有精致的被细心撒上水的百合，眼底里忧愁在翻涌。
他伸手去触碰那搬开的百合：“肃肃，他是来给你道歉的吗。”
百合和墓碑自然不会回应他，只是周围扬起的清风以及摇曳的百合花，都在回应着他方才的问题。
“这里凉，我们先回去吧。”原本躲在一处窥探情势的高静，此时也走到了杨立人的身后。
杨立人没有动，他只是细心的摆放好了两束百合说道：“她是肃肃，我以前的妻子，我爸妈应该没少跟你提起过。”
高静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的那个笑容美好的女人，她点点头：“一直想见她，现在终于见到了，她真好看。”
杨立人笑了笑：“是啊，她很美，她一笑我就跟着笑，她一哭我就心疼。”
杨立人伸手抚摸照片，他的眼神里带着想念：“我和她已经十年没有见面了，十年说来长，可现在不也过来了。”
高静从来没有看过杨立人会有这么忧愁的一面，他身上的那股对心爱之人的思念几乎充满了他的全身。他所有的心所有的目光都给了这座凉凉的墓碑。